小九竭力不去想脑中关于过年的画面，竭力不去想那些人和事，现在的他，属于这个时代。

但是月牙儿还是满怀期待的准备过年，大早上起来，拉着小九拜祭了祖先，然后冷得通红的手去贴窗花，贴对联。给小九换了新衣裳，自己也换了新头饰。

屋子里被拾掇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马秀英，朱重八的嫂子带着文正过来过来，几个女人在厨房说笑着忙活，两个孩子，看着马肉流口水。

等小九从军营里回来，饭已经在锅里了。

军营里一片死寂，那些杀掉的战马，去了这些军官们吃的，剩下的骨头给士卒们熬汤。里面加了些粮食，算是恩典。

这时候，唯一能让士卒们提气的，就是食物。

而小九和各个军官大帅们家里，那成箱的金银，狗屁都不是。

相比于城内的百姓，士卒们还算是人，起码有口热乎的吃食。小九听说，城南有一户大户人家，全家上吊了，饿的。

收起脑中的思绪，小九让脸上带上些笑容，看看厨房那边忙活的女人们。今天是过年，再艰难，自己也要笑。

爸爸说过，和你妈结婚第一年，家里连肉都没舍得买，可我一个老爷们还得笑。

老爷们不笑，女人就得哭！

咋又想起来了！小九狠狠摇头，把脑中的思绪清除。

刚准备回屋，门口传来阵阵脚步，朱重八回来了。

但是小九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那人爱面子，过年了绝对不会看自己家里吃热乎的，让兄弟们待在冰凉的军营中。

小九的笑容变成苦笑，他理解，也赞同。

作为军队的领导者，必须要这样。一起杀人的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才能同当。

可是想想家里的女人们，又是心痛。

这些男人吃了，家里的女人牙缝里就要节省。

“九爷，俺们来过年了！”周德兴大嗓门，在门口喊道。

“进屋！”小九大笑。

冬天的天，黑得早。

一群汉子挤在屋里，女人们往桌上端着饭菜。

没啥好吃的，马肉饺子，马肉炖腌菜，还有马下水。

当然，过年少不了酒。

一群汉子们，满满当当坐了一大桌儿。

女人们忙活完了，要带着孩子去外屋吃。

“你别担心！”屋外，月牙儿和小九笑道，“俺们都留出来了，你放心，俺们能吃到！”

“弟儿，进来喝酒拉！”朱重八在里面喊道。

马秀英也推着小九，“赶紧进去，大过年的，兄弟们等着呢！”

“就是，你们男人吃，俺们女人不能跟着掺和！”嫂子也开口说道。

小九心疼，可还是被女人推进了屋，进去的那刻，强颜欢笑。

朱重八端着酒，“过年了，别地不说，俺给大伙拜年过年好！”

“过年好！”众人纷纷笑着大喊，眼睛落在那些肉上，挪不开了。

“今年就这么地了，操他奶奶的，元军害的！”朱重八笑道，“来年，俺发誓，一定让兄弟们过个好年！”

“干了！”

众人喝酒。

酒入口，小九心里满是苦涩。

众人开口大嚼，大快朵颐。

透过窗户的缝隙，小九看到，那些女人带着孩子，去了朱重八那院儿，瘦得露出排骨的大黑狗，夹着尾巴跟着。

“她们有饺子吃吗？我媳妇有肉吃吗？”小九心想。

忽然，大伙的筷子停住了。

当当当当，城头的锣鼓开始回荡，并且伴随着守军的尖叫。

“元军攻城拉！”

“操你奶奶的，啥时候打不行，挑今天？”朱重八破口大骂，“兄弟们，抄家伙，走！”

一群汉子，往嘴里塞了几块肉，拿起刀，冲了出去。

冲出去的时候，小九回望，月牙儿正站在门口望着。

她脸色不好看！

月牙儿最近总是说肚子疼。

“上城！”

“杀官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