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四天,阿蓉还忘不掉当时谷媛媛发怒的样子,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愤怒使谷媛媛脸颊烧红,她用手指向大门,声音低沉显然是在忍耐着怒意,她对方雨菲道:“小蓉是我的家人,你作为客人却在主人家对主人说是非,你没有资格再待在这里,请你出去。” 从洗手间出来的陈玉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用讶异得眼神望向方雨菲。 方雨菲看了眼陈玉,顿时觉得谷媛媛做得太过了,竟当着陈玉的面要撵她,陈玉这几年比她混的好,跟穷酸的谷媛媛不同,看到她被谷媛媛撵走不知道心里怎么笑话她呢,她连忙提起嘴角笑了笑,虚情假意得解释:“媛媛,是我说话不经大脑思考,你别生气,那、那我先走了。陈玉,你哄哄媛媛。” 方雨菲走之后,谷媛媛瘫坐在床上,陈玉走过去抱住她。 谷媛媛双手捂住脸:“她怎么能那么说小蓉……” 听着谷媛媛把事情的经过叙述,陈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平常方雨菲表面对大家都挺和气,只在背地里乱说话,这回她突然把事情挑明,我估计也是有原因的。” 看到谷媛媛振作起来听她讲话,陈玉松口气道:“还记得当年高考,全班同学最有希望能考上大学的只有五个人,其中就有你、我还有方雨菲。就在高考的前一个月,她的父母带回家一个比她小三岁的男孩,决定收养他。” “谁想到在高考当月,他父亲十年前就开始有外遇,男孩其实她父亲的私生子这两件事暴露出来。她母亲没有工作把生活重心都压在了她丈夫身上,不敢轻易离婚,所以同意以收养的名义把孩子带回家抚养。但就因为这件事,方雨菲心态突然崩溃,在高考时发挥失常,最后落榜,次年再考才考上大学。” “这不是她能伤害别人家庭的理由。” 谷媛媛说完抿起嘴,眉间的纹路越来越深,她忽然抬起头道:“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把今天的事情传到外面。她家儿子还在湖海附中读书,小蓉过段时间也会去湖海附中,我不能让她影响到小蓉今年入学。” 陈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现在校园歧视与校园暴力都是最难解决的事情,学校不希望家长插手问题,学校又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所以导致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时所有人都只能追悔莫及:“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谷媛媛眼神透着精明:“你老公是不是在市委宣传部?” 陈玉想到她的丈夫情不自禁露出笑意:“他是宣传部二把手。” “我的工作单位在教育口。湖海中学多年一直贯彻实践教学传统,每年春季回暖的时候学校都会安排校外活动,如果是公益性活动,会不会更有意义?”谷媛媛越说头脑中的思路越清晰:“让学生们去福利院去看一看,要让他们知道孤儿不是耻辱的代言词,他们可以拥有未来,他们也可以享受关爱,他们需要社会公正平等的对待。” 此时的谷媛媛在陈玉眼中身负光芒交辉相应。 也许谷媛媛本意是为了维护养女,但不能抹去这个计划本身重要意义——让孩子们关注孤儿群体,学会尊重他人。 陈玉不禁感慨,这么多年过去谷媛媛却没有变,还是和高中时候那样灵动聪慧,如果不是当初体制内关系太复杂,也不会失去那次晋升的机会。 不仅陈玉看到了这样的谷媛媛,阿蓉也在门后看到这一幕,她怔住原地很久,看着谷媛媛没有用多余的时间计较方雨菲的错误,而是立刻想出办法,把她守护在翼下。 阿蓉双颊羞红起来,亲昵而崇拜地看着谷媛媛。 她体验到了孩子在大人宠爱下长大的感觉,这个世界真好,这个家真好,疼爱她的谷阿姨真好。 直到陈玉要离开的时候谷媛媛发现了她,连忙把她抱住道:“小蓉……” 谷媛媛不知道阿蓉站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方雨菲说的话,谷媛媛想开口询问,但是看到小女孩露出简单幸福的笑容,依偎在她的身上。 谷媛媛一笑道:“小丫头。” …… 谷媛媛以前也为事业拼搏过,但输给了现实,人脉即代表着可能的世界,让她沉默十多年,直到这一次因为阿蓉的原因,她对工作的态度又变得积极起来。 她熬夜写好中学公益活动策划,第二天交给领导。因为有陈玉的帮忙,市委宣传部主动联系到市教育局,部门之间建立合作,由市教育局往下传达活动通知。 区级的教育局领导是打算忙完工作之余的时间再去看那份策划的,但接到领导电话连忙把策划找出来,非常细致的看了一遍,向谷媛媛点出几个问题,让她回去修改完就着手去做。 当谷媛媛的工作正在往好的方向展开时,在这一天,阿蓉争取到出门的机会。 因为她要去的地方在古玩街,那里鱼龙混杂,尤其春季拍卖的热潮即将来临,外地人逐渐多了起来,谷媛媛本来不太同意女孩独自去那里,不过南警官也要去那办些事,可以和阿蓉一起去,谷媛媛这才同意下来。 阿蓉临走前,谷媛媛对她道:“如果你就在家附近,我就不担心了,你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古玩街有多混乱,怎么还想去那里呢?” 阿蓉穿好鞋,笑着道:“典当行的杨青哥找我去玩。” 谷媛媛从兜里拿出钱塞给阿蓉道:“有事情听你阿南哥的,可不要趁乱跑丢。” 阿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拒绝,挥手道:“阿姨我走了。” 今天确实是杨青先联系的阿蓉,但只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阿蓉见他不愿意在电话里说清楚,就只好答应过去一趟。等她和南警官到了典当行的时候,只有杨青一个人在。 阿蓉打了声招呼,问道:“牧大师今天不在?” “不在。”杨青摆弄着盆栽,在绿叶上喷了点水道:“牧大师不总来,他比较喜欢到处逛展会、博物馆,或者去湖海大学开讲座。” 南警官穿着休闲服装跟在阿蓉的身后,杨青抬头刚和他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何却被那毫无波澜的眼神震慑得脊背一凉,想起他在国际会议中心见过这个男人。 这人,好像是警察吧? 阿蓉走到杨青身边,看到杨青眼角抽动,奇怪得问道:“杨青哥,你没事吧?” 杨青心里翻白眼,谁让你把警察往这领的。不怪他不安,涉及到古董的行业多少都有些灰色,警察的身份这个地界可不太受欢迎。 不过这话杨青不会当面说,用咳嗽掩饰住情绪,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来典当行卖漆盒的那位老人吧?他的名字叫卫伯乡,昨天他来典当行让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你,表示对你的感谢。” 这件事已经过去有段时间,现在提起来让阿蓉一愣,她认为当时她只是做了基本的鉴定,真正掏钱买下来的却是牧柏扬:“其实没什么好感谢的……” 在典当行做了五年柜员的杨青对这件事有另外一个看法:“你帮他把漆盒买了一百万,他当然要感谢你,不然他贷款给他儿子治病,利息可没那么容易还清。来吧,跟我把东西取走,放我这里也不安全。” 阿蓉也好奇那位叫卫伯乡的老人留给她什么东西,转头对南警官道:“阿南哥,你是跟我进去,还是在这里等我吗?” 南警官认为以杨青怂胆也干不成什么坏事,懒洋洋坐在椅子上,耸了耸肩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 典当行转弯处是宽阔的走廊,全瓷式白色玻化砖把走廊映衬生辉。 其中有数多间房屋,员工休息室、鉴宝室以及会客室,他们并没有走多远,杨青带她进入员工休息室,门口便放着一排存储柜。 杨青拿出钥匙打开柜门,拿出黑色塑料袋包住的东西递给了阿蓉。 重新锁上柜门,杨青转过身,看到阿蓉已经把黑色塑料袋解开,一叠整张的粉红色纸钞暴露出来。 杨青难免露出羡慕的表情:“我看那位警察在你身边,就没敢说太多,这里面总共一万块钱,是卫伯乡给你的报酬。” 如果当时他能主动去帮助老人向牧柏杨说情,那被感谢的人岂不就是他? 不过这种事没有如果,杨青扣心自问,即便这件事再发生一遍,他还是更相信鉴宝师的职业素养,夏川毕竟只是个例外。但如果他对漆盒了解的更深刻,说不定也能发现疑点,直接汇报给牧老也没有阿蓉什么事了,说到底在这行就算是做个柜台伙计也要不断学习。 通过这件事,杨青终于有刻苦学习古董收藏的觉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只背几条专业术语用来敷衍客户。 实际上阿蓉手里的一万块钱并没有多厚,可她下意识在用双手捧着,脑海回想到那天卫伯乡诉说儿子生病的那一幕,酸涩感涌出心头。 一百万看上去是很多,可要是在大城市治病真的还算多吗?而且儿子生病,两位老人如何养活自己?不管是一万还是一百万,都是老人舍去传家宝为了治病用的,她有个生活安康的家庭,不用为吃穿烦恼,她要接受还在面临困境甚至看不到未来的家庭给予的报酬吗? “我明白卫爷爷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阿蓉得想法越发坚定,她抬起头看向杨青笑了笑道:“如果以后卫爷爷的儿子病好了,家里的生活条件改变,他可以请我吃顿饭表达谢意。” 这出乎杨青的意料,不可否认,他心中有些为女孩所做的决定感到震动:“不是,你确定真的不要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