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最终在天之的抗拒下收回了去买糖葫芦的念头,想着今儿上街的目的,带着人往街尾的铺子走去。 脚步在一家装修华丽的铺子前停下,偌大的镀金匾额上闪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锦绣布庄 林晚是这家布庄的常客,不比那些深居宅院的闺阁女子,她更偏爱艳丽多彩的料子。 这锦绣布庄说起来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不过口碑却是褒贬不一,原因无他,就是这铺子里无论是卖的东西还是装饰都太过浮夸了。 京中那些书香门第,或是官宦世家子都喜好那些素雅的料子,这些大红大绿的色儿就他们而言简直俗不可耐。 可锦绣布庄的东家是个极随性的人,即使听闻外人说她的品味俗,却依旧固执己见,偏将这艳色儿给做出了极致,且都是卖上好的面料,价格不菲。 林晚走在前头,天之跟在她后头两步的距离。锦绣布庄的东西不便宜,里头空闲的很,小厮是认得林晚的,一见到她便忙不迭的将人引至雅座,看见天之手里大包小包的,更是基友眼力劲儿的将东西接了过来,码至在一旁。 “林老板可是许久不来了。”掌柜瞧见林晚落座,笑着叫人端了茶送去。 “年前在你们铺子里买了太多的料子了,这做的衣裳都穿不过来呢。”林晚走了一路,也委实有些累人,端起茶吹了吹,呷了一口,“可有什么新料子,要锦面的。” 锦绫绸缎,这锦织的料儿是上品,却到底不是谁人都买的起的,林晚有些家底,但也不会任意挥霍,往常多买些绸缎绫织的料子,也就过年过节的时才会买几匹锦织的。 掌柜知她性子利落,这上来就点名要锦织料的,脸上笑意更甚,赶紧指挥人将这两日新到的料子都给呈上来。 锦面到底珍贵,布匹都是单独摆放在一间屋子里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小厮就挑拣了林晚喜爱的颜色端了去,皆是品红、榴花一类的艳色。 林晚瞧了瞧,就知道这伙计定是按照自己以前的喜好挑的。 她假意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料子,才开口复问道:“可有玄色的?” 玄色虽然是墨中带红,但毕竟是个暗沉沉的色儿,掌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玄色锦织?” 林晚大方的点头。 “有倒是有,但玄色只有一匹金陵云锦。”掌柜说起来还颇为不好意思,“林老板您知道的,来咱们布庄的客人都是喜欢那些亮色儿的,是以这暗色的货委实不多,更何况是锦面的。” “拿来我瞧瞧。”金陵云锦寸锦寸金,但一匹布子,顶多就是叫林晚拮据个把月,到底不会掏空了家底去,是以她也没问价钱,只想先看看货再说。 这回儿小厮的动作可比先前更快了,没一会儿工夫就将东西拿来。 那是一匹如意团花纹的云锦,明明是是暗沉的玄色,锦面色泽光里灿烂,墨中泛出的红美如暮色朝霞。 林晚还是比较满意的,就是这纹样略显俗气了些,同那人的气质不大相符。 掌柜是个会看人的,见她眉间微蹙,赶紧询问:“林老板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晚摸了摸料子,总觉得还是没有凌九那中衣的触感顺滑,“可有不带纹样的锦面?” 掌柜愣了愣,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半开玩笑的反问了一句:“难不成还要去做寝衣不成?” 一句无心之言,林晚笑了笑没应,一旁的天之将眼帘垂的更低。 她本意是想找匹同凌九的中衣差不多的料子再给他重新做一身的,这会儿看来,那料子怕不是锦面的,虽然摸起来丝滑,可哪有不带纹样的丝锦呢? 掌柜见她一直没吭声,有些摸不准意思,复又问道:“林老板,这料子?” “我要了。”带着纹样的云锦贴身穿不定舒服,但林晚还是忍不住的去想,那样一身可同自己赛白的肤色穿上这暗色的中衣,黑白分明,不知是个怎样的景儿…… “林老板可还需要瞧瞧其他的?”掌柜客气的问道。 林晚本想摇头的,瞥见立在自己身侧的天之,叫她想起昨夜自己伸手的时候都快够不找他头顶了。 “可还有什么云锦的料子,适合男子穿的?”她问。 先前说要玄色的时候,掌柜就猜到了这料子定是为男子选的,可他是个聪明的,也知什么该问不该问,这会儿见她大方的说开了,便也没了顾忌:“暗色的云锦只有方才那一匹了。” 林晚冲天之抬了抬下巴,“他穿。” 天之一直低着头,听她说要给男子选衣料的时候,双手紧握成拳,心中酸涩一片…… 这会儿耳边传来一句“他穿”,他也有些抵不住好奇心抬起头在屋子里探究般的巡视起来,却见她和掌柜正都盯着自己。 特别是那掌柜的眼神,瞧的他汗毛凛凛。 “小公子长的俊,什么颜色都衬的起。”掌柜不是不知道天之的身份,可人主顾都说要裁衣料了,那他也定是挑拣着好话说。 店里的伙计得了掌柜的指示,又去后头抱了两匹云锦出来,一匹是靛青色云气纹样的,一匹是鸽灰缠枝纹的。 “喜欢哪个?”云气纹大气,可林晚还是想先紧着他的想法。 天之才回过神来似的,微张着嘴,眼里闪着光,受宠若惊般问:“我?” 林晚笑的温柔,动了动下巴:“当然是问你。” 天之吓坏了,即使他不懂云锦,方才听掌柜的语气便知这是好东西,双手在胸前不停的摆动,“姑娘使不得,我一个下人怎用的起那样好的东西。”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亲自领回家的弟弟,有什么不可以的。”林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朝着天之,仰着头看他,“又高了不少,该是给你裁两身新衣裳了。” ‘弟弟’两个字就想一把没开刃的刀子,一下就扎在天之的心口,不见血,但钝疼的很,眼中点点星光黯淡了几分,连原先嘴角藏不住的笑意都僵硬了些,“这料子给我穿太浪费了。姑娘对天之的好,天之心领了。” 掌柜看的明白,更不会愿错失这单子生意,拿起手边的料子就往天之身上比划。 “小公子又高又俊,什么颜色都衬的起,裁这样一身穿出去,别人只当是世家公子呢。” 都是做生意的,林晚岂会不知这掌柜的话里多是奉承,可看天之白皙的脸被靛青一衬,下颌线条竟也看似锐利了几分,确是好看极了。 “你和梦之自幼在我身边,我拿你们当亲人看,区区一匹料子有什么用不得的。说来也是亏待你了,我平时里没少给梦之那些簪子首饰的,倒是你……”林晚顿了顿,还真想不起来自己给天之添置过什么特别的。 “快选个喜欢的,完事儿还得去酒楼呢。”她又催促一番。 天之没再推脱,生怕惹她厌烦他不识抬举。 回想起她方才瞧着两批料子的眼神,他是知道她的心思的。 “就这个吧。”天之指着靛青色的说。 倒是和自己的眼光一样好呢,林晚满意的很,示意掌柜将东西都包起来。 “姑娘,可不可以……”天之看着伙计裁出长长一卷料子,突然开口。 “嗯?” “做弟弟的,可不可以让姐姐亲手用这料子做一身袍子呢?” 满心期待的少年抬着头正视着她,两腮紧绷,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