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处在镜面,被强制拖进来的人类处于花面——花面无限重演着她跟阎道年的故事,她就在镜面看着,像看镜中的花水中的月,触之不及。
“……所以才叫花面吗?”良久,许言轻低声喃喃:“因为对你来说,画卷中的人就是镜中的花。”
她大约是在问叶潽,用得却是陈述语气,声音放得又低又沉。
叶潽没有接茬,只是习惯性端起茶杯喝了口酒,继续道:“镜子是给活人用得,所以花面也无法兼容非生命体。”
她说着看了一眼许言轻,后者一顿,听懂了她的潜台词。
花面容不下非生命体,而她当时所用的身体是死人的,所以在她进入花面的瞬间,那具身体便已经被排斥出去了,而她作为一抹游魂,按理说也不该留在花面,但许是因为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花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就把她当活人看了,反正……
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
而子泱作为山神,同样被当做非人类排斥——花面不仅是第一次碰到被拽进来个游魂,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吃了还要再吐出去的情况,一时也找不到地方吐,索性就不讲理的那人吐到了镜面。
于是叶潽就在自家院子里捡到了一具尸体,和一个一脸懵逼的子泱。
镜面无法干预花面的世界,就像人类无法碰到镜中的花一般,于是叶潽气定神闲的看着子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绕着画卷研究了好几天,最后终于放弃,叹了口气搬张椅子坐在叶潽旁边,开始跟她一起看眼前的画面。
顺便还从叶潽手中分到了一捧瓜子。
画中的场景按部就班的向前发展,老实说相似的故事叶潽已经看了数百遍,早就腻歪了,正要随便找个借口打发子泱,留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看,就见画面中许言轻
脚步蓦然一顿,三两步又撤了回去。
叶潽诧异的“咦”了一声,已经迈出去的脚尖又双叒叕挪了回来。
画面中许言轻对着坑底的男人歪了下头,两条腿伸在空中晃来荡去,眼睛里是当时的叶潽绝对不会有的“戏谑”。
她歪了下头,笑嘻嘻的,透着一股子欠揍的可爱然后问:“需要帮忙吗?”
画面又转向坑底的男人,叶潽正绞尽脑汁回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就听旁边的子泱惊呼一声后倏然跳了起来:“沈钺!”
他抱着叶潽的胳膊一蹦三尺高,兴奋的嗓子都劈了,还要大声像叶潽宣布:“是沈钺!”
叶潽镇定的点了下头,确定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个叫“沈钺”的男人。
但总而言之,画中的故事情节自那一刻起开始像脱缰的野马一般,迅速脱离了控制。
因为捡了一个人回去,“叶潽”更多的时间便被花费了这个捡来的人身上,自然也就错过了跟阎道年的见面。
花面从未遇上过这样不受控制的情况,任由画面中“叶潽”跟“温洱”自生自灭了许久,直到发现照这么个趋势继续下去,阎道年已经完全不需要出场之后才火急火燎的让阎道年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试图把剧情拉回正轨。
但是已经晚了。
尤其是不久后,沈钺甚至打破花面的限制,自行恢复了记忆。
花面生命中的“从未遇见于是又多了一个”。
叶潽都忍不住要心疼花面了。
沈钺恢复记忆那天赶巧是个挺重要的转折点,那天阎道年第一次正式亲了叶潽,而许言轻,在隔着人山看见沈钺的那一刻,下意识偏了一下头。
她连对面那个人是谁都不认得,却还是下意识偏了下头,躲开了阎道年落在她唇上的吻。
叶潽便在那一刻意识道,这个故事里的“叶潽”跟阎道年,注定不会在一起了。
但她没料到花面居然这么卑鄙,眼看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即将相忘于江湖,竟然再一次强制抹去了“叶潽”关于“温洱”的记忆。
说到这里,叶潽顿了一顿,撇开眼颇为好奇的问许言轻道:“前两次,无论是牵手还是怎么,你没有拒绝阎道年,我都能理解,但第三次,你明明看到他……”
她用下巴示意沈钺,停顿两秒后接着道:“……了,为什么还会答应阎道年的求婚?”
许言轻:“……”
她有些受不住似的躲开叶潽的视线,一转头才发现子泱大概也很好奇,这会儿正眼巴巴的望着她,于是她一转头,就对上了子泱求知欲旺盛的眼睛。
许言轻:“……”
“我怎么知道!”半晌,她终于色厉内荏的吼了出来,开口时为了增强气势,还虚张声势的瞪了子泱一眼,大声道:“不是说了我不记得嘛!”
她无理
搅三分,看起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实际上眼睛连看都不敢看沈钺一眼。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实上,早在“温洱”踹开门出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再想过要嫁给阎道年了,或者说……她眼里已经看不见阎道年了。
她连阎道年说得是什么都没有听清,她只是看着那道挡在自己身上的影子,看见了他发间不显眼的两抹红,然后不知不觉的出了神。
她看见一双手从地上捡了一束头发起来,然后贴在心口放好,片刻后又看见那双手从自己头上也剪了一撮头发下来,和先前那束发尾稍红的缠在一起,绑成一个同心结,而最后,她看见那两撮缠在一起的头发被夹进一张纸里面,纸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她连上面的名字都看不清,却下意识觉得一定跟自己有关。
于是几乎是无意识的,她脱口而出“我愿意”。
许言轻垂下视线盯着脚尖,左脚跟右脚叠在一起又分开。
她不是不知道原因,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沈钺,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想嫁给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