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总是过得这样的快,白驹过隙,已是文试当天了。 迎春花没有那么的艳,许多已经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直想倒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空气里已然没有了花的清香,更多的是汗味。日子愈来愈热,今日更是闷热得很。阳光在云层里乍隐乍现,热气却挥洒得很足,光是单穿亵衣就已经足够热了。 安愚衿挽起衣袖,手摇扇子,张嘴喘息着,舌头向外伸出散热,好似一只小狗。还没往外走两步就被冬青抓了回来,挽起的衣袖被强制放了下去。 “你做什么?”安愚衿热得直冒烟,眼前的世界被汗水晕开,模糊一片,她摸了一把汗水,不满地扯了扯领口喊道。 冬青也不畏惧,正义凛然地看着她:“小姐你已经感冒了,万一再着凉怎么办?” “这鬼天气能着凉吗?” 在安愚衿几天的努力下,她终于华华丽丽的感冒了。先是烧了两三天,咳嗽不停,鼻涕不止,鼻子被摩擦得至今还通红。冬青拼尽力气拖着她去看大夫,她就趴着门框死活不肯出门。要叫大夫来吧,她干脆用穆刮教她的招式一掌把冬青敲晕了。 冬青气极,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安愚衿是她的小姐呢?人家都对生病避如蛇蝎,一生病了,恨不得请来天下最厉害的神医,用天下最昂贵的药材,而她家小姐倒好,费尽心思得了病,还不愿意治,居然还觉得病得不够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撞床把脑袋撞坏了。 某天夜里冬青出门解手,无意间瞥见墙角的吊床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吊床还在一晃一晃,却不似平常随风而荡。她有些畏怯地走过去,不料躺在里面的居然是自家小姐,只穿着薄薄的亵衣,还不住的咳嗽,这是不要命了吗? 冬青连忙把安愚衿摇醒,在她懵懵的状态下硬是把她拖回了房间,拿两床大棉被把她裹成了粽子。第二天安愚衿病得更重了,一连烧了两天,睡觉时都难受得□□。冬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像个老妈子似的没日没夜地照顾她。 虽然安愚衿醒来的时候总是很没良心地说,“你照顾我做什么,病了才好呢,你快走吧,走吧。” 然后她就被自家小姐赶回屋,看着她爬到床上睡觉安愚衿才肯走。要么就是后颈被安愚衿来了一下,晕了过去。醒了后冬青又悄悄起来跑去照顾安愚衿,那时候安愚衿已经难受得在床上翻来翻去,嘴里无意识地哼哼地乱叫。 那几日反反复复都是如此,安愚衿像路旁的蔫了的迎春花一样,提不起半点精神。书上的文字总是调皮地晃来晃去,穆刮在一旁念着的文章都好似催眠曲,常常没念完几页安愚衿就已经睡着了。 本想着睡着了就好,被子捂一捂烧能退下去。谁知安愚衿梦里的世界也是一团糟,害得她头脑一下一下地疼痛,心里又记挂着几天后的考试,她不得不醒过来继续挣扎。 直到最后老余赶来,凶巴巴地一吼,安愚衿这才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地喝药。几碗药下肚,烧退了,人不难受了,这不过还是咳嗽不停,老吸着鼻子。 不过这样也好啊,总算是鼻塞。安愚衿也不是故意要这么折腾的人,不过这成大事者要不畏困难嘛。对于冬青,她心里有愧,以后好好报答她。 “小姐小姐,你又神游去哪里了?” 冬青的手在安愚衿面前晃动,安愚衿收回思绪,对冬青绽放一个灿若骄阳的笑容,一把搂住冬青的脖子,头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低声说了句谢谢。 冬青征然,有些忸怩地应着:“怎么了小姐,你的发型要乱了。” 安愚衿忍俊不禁,“能不能不要说出这么破坏气氛的话。” “哎呀,小姐考试加油!” “是啊,别辜负我们这段时间为你做牛做马。” 不知道什么时候穆刮也出现在院门前,连同老余一起,两人都环着胸,眼神里皆是鼓舞。 安愚衿重重地点了点头,挽起袖子踌躇满志道:“我会的!” 话音刚落,安愚衿一溜烟跑出院子,冬青这才反应过来,追到院门口的时候只能看到街角来不及遮住的一角,她大声喊道:“小姐,袖子拉下来!” 虽然她知道安愚衿肯定听不见。 文试部分在学堂里进行,日光斜洒在地上,落下斑斑人影。学堂前排着长队等待,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书,抓住这最后的几分钟摇头晃脑地背着。 旭日东升,空气愈发的闷热。安愚衿刚刚跑得急,将扇子落在院子里,此刻她只能抓着衣领前后晃动,晃动的衣衫到来丝丝缕缕的风,风很微弱,但总算是携来一丝凉意,淡去自己身上的汗味。 蔫了的迎春花更加多了,安愚衿摸了一把汗水,看着无精打采的花枝,把袖子又往上挽了几分。若是她手里有一把剪刀,她一定将自己的衣袖剪去,感受风亲吻双肩。 周遭的人也都热得像迎春花一般,背书的声音如同念经,干巴巴的,索然无味。等了许久,周围不少人开始低声抱怨起来,更有甚者高声叫嚷:“怎么还不开门啊!” 而学堂的门依旧禁闭,安愚衿拿书做扇子,一面扇一面背着书上的内容,忘记了就停下来翻看,随后又继续扇着。 “安愚?你还真的来考试啊?” 语气里的不屑皎如日星,安愚衿不转身也知道是秦无月的小跟班——楚馨儿。 她转过头,楚馨儿站在另一个队伍,与她间隔不过十人的距离。安愚衿同后排的人换了位置,站在楚馨儿的身边,故意气她道:“为什么会不敢来考试啊,难道你不敢吗?” 楚馨儿听了,脸青一阵紫一阵,沉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愚衿:“胡说!” “恼羞成怒了?” 安愚衿故意上扬尾音,满意地看到楚馨儿气急,她不似秦无月那般冲动,仅是紧了拳头,半晌又松开,撇过头去不再理安愚衿。 安愚衿往她那儿挪了挪,伸长脖颈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秦无月,你又不喜欢她,跟我联盟,一齐搞垮她多好啊。” 楚馨儿的粉色衣裙在风中飘荡,好像正在舒展叶片的粉色花朵,连过路的蝴蝶都留恋其中,久久才肯飞远。 楚馨儿拨弄头发,眼神越过安愚衿不知道落在何方,眼里尽是迷离。 她说:“你懂什么。” 那声音很小,似乎有股浓烈的情绪揉在里面,却叫人难以猜测。 那样的神色仅保留几秒,楚馨儿的目光又重新放在安愚衿的身上。 “期待你的垫底。” 说完楚馨儿撇过头去不再看她,安愚衿冲她嘴巴动了动,无声地骂了句脏话,也不再看她。不过说来也奇怪,楚馨儿居然是新生,还没正式进入天峒派就和秦无月关系这般好,此人绝不简单。 安愚衿叹息,真是个强劲的对手。 又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学堂的门终于开了,安愚衿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心开始加速,紧张蔓延到整个胸腔。这是最关键的一战,往前是阳光大道,往后是死路一条。 考生进入学堂需要保持安静,一旦大声喧哗就取消考试资格。大门的两侧摆放两个很大的置物架,考试资料必须放在里头,一旦带入就取消考试资格。学室里每张桌直接的距离很远,一张桌只能坐一个人,一旦发现作弊,取消考试资格。 考规贴在每一张桌子的左侧,安愚衿看着上边用红字写的“取消考试资格”六个大字,畏考情绪更加深了,还伴随着莫名的不安。 楚馨儿就坐在她的身后,她转头看向她时,楚馨儿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再看小心我说你作弊。” “嘁。”安愚衿扭过头不去看她,静等考试开始。用毛笔写字她还不大熟练,此时她的手心有一层薄薄的汗水,手心热热的又有些瘙痒,心还是和刚才一样的频率跳动,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呵,你还真的来考试了?” 很久没听到的声线在耳边响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安愚衿思索了几秒才忆起声音的主人,她抬头望,风御渊正站在她的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难以置信。 “是。” 多说无益,安愚衿应了一声就紧紧的闭上嘴,冥想之前书上看到的内容。风御渊也不恼,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讲桌后边,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伸手拿起醒目猛地一拍,有些考生惊得笔险些摔落在地。 “我是你们的监考官,请各位认真阅读考规,现在分发试卷。” 他是监考官? 真是冤家路窄啊。 安愚衿扁扁嘴,专心地看向考卷上的内容,那些熟悉的文字跃入她的视线,让她本来紧张的心此刻有些安定下来。 古老的钟声回荡在天峒派里,考试正式开始。 屋外本是一贫如洗的苍穹此刻飘来几片乌云,遮去的日光,天渐次暗了下来,风愈来愈大,吹打着窗子与门。 雷声清晰地传入安愚衿的耳里,内心的不安愈来愈强。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叹了一口气后又专心投入到考试中去。 这注定是场不会顺利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