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衣服，钱静还给单斯斯寄来了一些零食，成功转移了快递单上“卖亲队友”之仇。　　　　在这里住了几天，单斯斯已经把一楼的公共区域当做自己的地盘，霸占地光明正大。每天下午随意地摊在沙发上，追电视剧看。以前工作的时候很少有时间好好研究大热的剧集，这一个月的空闲，单斯斯一心想补补课，研究一把自己不曾接触过的角色的演绎，比如说纯情的校园剧啦，或者傻白甜女主的古装剧啦……　　　　看剧的时候，不仅时间过得特别快，零食也吃得特别快。手里那包蔬菜干已经只剩下碎末了，单斯斯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远处那包迷你款薯片。一周只能吃一包，那是下周的量。　　　　目光在嫩黄色的包装上流连，又流连，然后努力地将视线收回。目光闪烁了几下，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够向了罪恶之源，半路又来了个急停。　　　　单斯斯咬了咬牙，别开脑袋，将手里残存的蔬菜干碎末仰头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别墅的门铃突然大响，她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一抖，一口碎末呛在喉咙里，竟是呛进了气管。　　　　霍尚闻声下楼，就见单斯斯大力拍着胸口，满脸通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门铃还在持续地响。　　　　霍尚快步走向客厅中央把自己拍得咚咚响的单斯斯。眼神扫过茶几上的蔬菜干包装，冷静地开口道：“弯腰！”　　　　单斯斯咳得连话都听不进去，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眼角泛着丝丝泪光。　　　　霍尚二话不说拉下她胡乱拍着的手，用力一推背，将她凹成了弯腰的姿势，随后五指并拢，同手掌心之间流出一个弧度，将虚掌有节奏地拍在她背上。　　　　几下过后，喉咙里的颗粒异物终于咳了出来。终于找到喘气机会的单斯斯已经精疲力竭，满脸泛着红，嘴唇却是苍白的。她顺势瘫软在沙发上，猛喘几口气，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来：“霍师傅，谢救命之恩啊……”　　　　霍尚已经倒了一杯水，搁在茶几上，双手环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剧烈起伏的胸膛趋于平稳，淡淡开口道：“我去开门，你……”　　　　“我走！我走！”单斯斯抓起杯子猛灌一口水，一溜烟跑去了三楼。　　　　霍尚确认完三楼的门关上的声音，才疾步走向玄关，拉开大门，对上两张不耐烦的脸。　　　　“靠，和尚！你就这么对待千里迢迢赶来的兄弟啊！”李均武半点没有做客人的意识，推开门就往里走。　　　　从他身后钻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倒是很礼貌地鞠了一躬，乖乖巧巧地说道：“霍医生，打扰了。”　　　　霍尚侧身，让出路来，关上门便去倒水。　　　　“我靠！”李均武惊呼：“和尚！你他妈竟然看这种电视剧？！”　　　　霍尚闻言扫了眼来不及关的电视机，穿着校服的两个高中生正偷偷摸摸在课桌下面牵手，老师在讲台上写题，两人嘴角弯弯，情窦初开的样子。　　　　“哇，小狼啊！他第一部电视剧诶！”倒是鲍玲玲一脸花痴地盯着电视剧，全然没了刚才的礼貌收敛，屁股已经黏在电视正对面的沙发上，满脸姨母笑：“霍医生有眼光啊，小狼是真的帅炸裂好吗！这角色太适合他了，奶帅奶帅的~还有这个女主角，新人啊，好像叫顾黎儿……啧啧啧，真是清纯，CP感炸裂！比单斯斯跟小狼配多了！”　　　　霍尚看了一眼电视里那个男孩的脸，把水杯递给了两人。　　　　李均武打趣儿道：“这种偶像剧也就你们这群爱做白日梦的小姑娘爱看。我打赌别说这什么狼什么梨的，我们霍和尚恐怕谁是单斯斯都不知道。”　　　　“切！”还不等霍尚接话，鲍玲玲已经接下话茬：“这年头谁不知道单斯斯啊！我阿兹海默症的爷爷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偏对着人单斯斯的照片叫得那叫一个亲热……男性杀手啊杀手！霍医生能不知道？”　　　　“漂亮是漂亮，也没见她演过什么角色。”李均武撇撇嘴，一副看不太上的样子，“这剧她也演了？”　　　　“没呢！她小男友演的。”鲍玲玲无比自然地担当起了八卦科普人：“是前小男友，就刚那个小狼。据说被这娃狠狠甩了，上周就没下过热搜，这会儿也不知道躲哪儿疗情伤去了……”　　　　剧情正进展到两人下课偷偷摸摸约着去约会，屏幕里年轻男孩的脸洋溢着属于那个年龄的阳光和率真。　　　　霍尚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电视机前收了回来，打断了这个话题：“你们去过庙里了？”　　　　“嗯。”李均武表情已经收紧，不再是一副轻松的样子：“精神状态倒是挺好的，看上去脸色不错，但还是太瘦了。刚才我让鲍玲玲给阿姨抽了血，得回了医院才能知道结果。只是……”　　　　李均武停了一秒，锁了眉头：“你自己也是医生，我就不瞒你了，刚才鲍玲玲给阿姨检查的时候，能摸到腹腔里的肿块。”　　　　鲍玲玲知道这是正事，把电视机声音调到了最小，一本正经地答道：“阿姨太瘦了，脂肪层几乎没有，一摸就能摸到，现在还不是很大，直径3公分这样子。”　　　　她低头思索了会儿：“霍医生，其实也不一定是恶性的，光靠我摸肯定是不准确的，我还是建议阿姨能去医院里拍个片好好检查一下，若要手术，肯定还是做手术最治本。”　　　　霍尚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的神色沉了沉。母亲的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虽然鲍玲玲说不一定是恶性的，他却明白她这话纯属安慰。本就是晚期的病症，一年前开了刀，之后做完化疗便一心扑在求神拜佛上，再也不肯进医院，如今看起来，还是复发了。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不变，依旧沉稳有力：“辛苦你们了。上次讨论的治疗方案开始实施吧。”　　　　“可是……”李均武语气很犹豫：“不开刀只吃药的话，效果恐怕不怎么样。尤其这个口服的靶向药，具体有多少疗效还不确定，是不是对口用药也要看个体差异。”　　　　霍尚轻微的点点头。从大学开始接触肿瘤科，到医院实习、正式上岗、实施外科手术，十年有余，他虽还排不上业界大牛却也是小有名气，怎会不知道这治疗方案无非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对病情并没有什么改善作用。　　　　李均武看他眉头微微锁起，嘴角抿出一个无奈的弧度，开口宽慰道：“至少阿姨现在还肯吃药，说不准很对路呢。只要肿瘤不继续长，控制住，不开刀不化疗也没什么关系，生活水准还高一些。”　　　　“药呢我给你带过来了，这两天先别吃了。”李均武继续说道：“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再拍照给你，剂量什么的可以找主任讨论一下。”　　　　“嗯。”霍尚轻轻颔首，虽然母亲不配合治疗让他无奈，但至少自己还有些资源，总不至于束手无策。　　　　“你真不回医院去？只是吊销医生执照三个月而已，院长都说让你在医院安心待着呢，虽然进不了手术室开不了医嘱，但你至少能在边上帮我们写写病例什么的啊。再说了，你不在，医院里那些小护士都懒得化妆了，多影响病人的心情？”　　　　鲍玲玲在一边飞速点头，指指自己的脸蛋：“霍医生，这是我最近第一次化妆！你不去查房，咱护士长跟更年期似的，天天训我们！”　　　　知道他们俩变着法子宽慰自己，霍尚配合地放松了下脸部肌肉，“胡说什么，护士长都六十多了，更年期早过了。”　　　　“真的！我们小护士间都在感叹，你不去上班大家都没有上班的动力了……原本去上班还能趁着您去巡房的时候悄咪咪看您一眼，现在连这福利都没了。六楼芳芳说她都想请假一个月嘞！”鲍玲玲言之凿凿，发动全身的演技向霍尚传达全院女性同胞对他的想念之情。　　　　李均武倒是理性很多：“你啊，说你是运气差好，还是运气好好？在医院每天忙得要死要活的，看咱一个个都快秃顶了。你虽说吃了个官司莫名其妙停职了三个月，但好歹总算是有时间陪陪亲妈了。还找了这么个深山老林里修身养性，我可是羡慕得紧……”　　　　霍尚淡淡笑道：“我素来运气不错。”　　　　“不过要我说啊，你也别真的跟和尚似的，都快三十了，个人问题也考虑考虑。医院里没看得上的你就趁着这三个月好好发展发展，等上了班哪有时间约会呐？”　　　　“要说年纪，你还比我大三岁。”霍尚四两拨千斤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李均武无奈地扶了扶眼镜，不理会他的嘲讽：“我这几年好歹还交过几个女朋友，你呢？实习了之后就没谈过了吧？前女友都结婚生娃了吧？你咋一点儿都不急？真想出家了？”　　　　霍尚还来不及开口，倒是一旁的鲍玲玲先坐不住了：“李医生，我们霍医生这么有魅力还怕没小姑娘扑上去不成？不谈恋爱肯定是看不上别人呗……要我说，咱医院这么多单身男青年里，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霍医生，一看就是要一鸣惊人的，说不准哪天说找就找了个超级大美女亮瞎你的眼……”　　　　鲍玲玲还在畅想未来，小小的空间里传出了几声手机震动的声音。医护人员的手机传达的都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每每手机震动，脑里的神经也不自觉地跟着震动起来，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李均武率先从右口袋摸出自己工作手机，又从左口袋掏出个人手机，两只手机都安静如鸡。鲍玲玲也确认了自己小包里的手机纹丝不动。霍尚的手机一直放在茶几上，连屏幕都不曾亮起来过。　　　　“嗡嗡嗡”的声音还在继续。　　　　三人都有些没头脑，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无言。　　　　几秒后，李均武和鲍玲玲眼睁睁地看着霍尚从沙发靠背间掏出一个手机壳是粉红色打底、水冰月叼着面包片的手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丢三落四。”　　李均武：？？？　　鲍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