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级考试伴随着聒噪的蝉声,如约而至。 于墨一如既往地穿了短袖长裤,在一众穿着花花绿绿长短裙的女生中间,异常显眼。 “怎么都不见你穿裙子啊?”女班长王娟的考试座位恰好在于墨身后,她从后面伸手,搭在了于墨的肩膀上。 于墨回头对王娟笑了一下:“教室里空调太冷了,冻得很不舒服。” 王娟:“你不是北方人么?怎么这么怕冷?” 于墨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质疑——身为北方人怎么会怕冷呢?于墨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体寒啊。” 王娟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她凑近于墨,非常小声地问于墨:“那你每次姨妈来的时候,是不是都痛经?” 于墨想了一下,有点迟疑的回答王娟:“也不是吧,去年痛得比较厉害,这个学期基本没什么感觉了,可能跟我一直坚持锻炼有关吧?要不就是因为宿舍里太阳比较好,经常晒太阳,身体比较不那么湿寒。” 于墨说这句话,并不是在无的放矢。于墨自己家住一楼,相对高层来说,一楼本身就会比较潮湿一点。 再加上于墨家后面还有一栋挨得非常近的七层大高楼,于墨家里基本只有中午那几十分钟能够晒到太阳。 位于一楼,不见阳光的后果就是墙角柜门会经常发霉,于墨家里就会定期买除霉剂喷墙驱霉菌。 于墨家是十几年前的老房子,于墨从出生起就住在这栋晒不到太阳的房间里,身体里的湿气自然会比较大。 湿气大,体又寒,由此伴随而来的痛经几乎是于墨最可怕的噩梦。 等上了大学,住进了一年四季都能晒到阳光的宿舍里,于墨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能晒太阳,每天锻炼,于墨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湿气越来越少了。 证据就是她光滑不长痘不长小红点的背部。 以前在家里时,于墨背上总会出现一些非常小的小红点,不痛不痒没有感觉,只是摸上去感觉背部疙疙瘩瘩的。 于墨妈妈说这是湿气太重的表现。 等住进了大学宿舍,脱离了湿寒的居住环境,于墨的体寒症状渐渐好转了起来。 再加上晨跑跳芭蕾,于墨每天都会流许多汗,这些汗水带走了身体里新陈代谢的废物,让于墨的皮肤越来越好,全身肌肤也越来越光滑。 前段时间洗澡的时候,于墨才发现,她背上的小红点全都不见了,背部摸上去光光溜溜的,手感非常好。 于墨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 于墨妈妈觉得于墨说得挺有道理,就动了心思,想要把房子卖掉,重新买一套能晒到太阳的房子。 正因如此,于墨在给王娟解释原因的时候,顺带把“宿舍能晒到太阳”也给概括了进去。 王娟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于墨:“这样子啊。可是每天晒太阳,不会觉得热么?脸也会晒黑啊。” 于墨:“背对着太阳,捂着脸,只让太阳晒到背部就好了。我记得我在养身节目里看到过,说是太阳晒背对人体很有好处。” 王娟自己好像也听过这个说法,她就跟于墨点了点头,打算回去也要经常晒一晒背部。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传来,监考老师抱着密封好的卷子走了进来。 每个考场里都有三位监考老师,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一个不定时在教室里转悠。 监考于墨所在考场的三位老师,一位是踩着高跟、化了浓妆的年轻女老师,一位是上了年纪、看上去有点严肃的四十来岁的女老师,剩下那一位是戴了眼镜、挺着肚子、穿得邋邋遢遢的中年男老师。 严肃的中年女老师绷着脸,让大家收起跟考试无关的用品,站在讲台上念起了考试守则。 穿着高跟鞋的年轻女老师,踮着脚尖放轻步伐坐在了教室后面。 邋里邋遢的中年男老师睁着迷茫的双眼,似乎在思考“他是谁、他来这儿是要做什么”。 于墨按着监考老师的要求,把学生证放在了桌子左上角。 试音结束,卷子发了下来。于墨按着指令开始写英语作文。 三位监考老师开始巡视考场,一一检查众人放在桌子上的学生证。 严肃的中年老师非常认真,她会对着学生证上的照片,让同学抬起头来,供她核察面容。 于墨正写着作文,突然听到考场里渐渐喧哗了起来。 中年女老师收了一位男同学的卷子,让他站起来离开考场。 于墨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低头专心答题。 等考试结束,于墨才听别人说起了这回事。 那个被请出了考场的男生是替考的枪手,据说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有一位四级考了三次还没过的大三学长,花钱请了男生帮他替考。 结果就被监考老师发现了,当场把这位男生揪了出来。 听说学校准备严肃处理这件事情。 教学秘书和辅导员为此还专门开了一场会议,郑重说明了学校对于抄袭作弊的零容忍度。 三十来岁的男辅导员,站在讲台上,声音铿锵有力。 “这件事情,性质非常恶劣。学校已经准备劝退这位男生了。” “我要再跟你们强调一次,不管是四级考试,还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大家都不能作弊抄袭。” “学校对抄袭作弊绝对是零容忍,一经发现,马上开除!” “我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台下的众位同学们议论纷纷,各种有关替考男生的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 据说还有人专门跑到男生的宿舍楼底下蹲守,就为了看一眼男生长什么样子。 各种流言在学校里纷纷扰扰地传播着,学校的最终处理意见也下来了。 找人替考的大三学长,以及替考的那位新生同学,通通做劝退处理。 大三学长异常光棍地退了宿舍、办理了退学手续,走得潇潇洒洒。据说是回家继承家里开的工厂去了。 替考的那位男生,在学校行政楼里哭得撕心裂肺的。 楼里的众位行政人员对着男生指指点点。 一位大概是校领导亲属的中年女行政人员对着男生不耐烦地翻着白眼。“现在哭给谁看啊,早干什么去了?真是的,最烦这些学生了,抄袭作弊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啊!” 也有年轻的招聘进来的行政人员看着不忍心,拿着纸巾递给了男生,劝他先回宿舍。“先回宿舍歇一歇吧,你还年轻,还有重来的机会。” 那位大概是某位校领导亲戚的女行政人员,翻着白眼,没好气地冲她身边的人抱怨:“这群学生都被惯坏了,通知规则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还要明知故犯。犯了错还有脸厚着脸皮来求宽恕。哈,真是笑死个人了。” 男生没有抬头看那位女行政人员,只是木愣愣地接过了年轻行政递过来的纸巾,脚步发飘地走进了电梯。 周围的行政人员或附和她或摇头叹气,纷纷转身准备回办公室继续做那些无聊的表格、打那些无聊的通知电话。 “砰”地一声,沉闷的巨响从窗外传来。 众位行政人员不明所以地看着彼此。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有人跳楼了。 那位替考的男生,从教务大厦的最顶层,跳了下来。 于墨从同学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认识那位男生,只是碰巧和男生坐在了同一间考场里。两个人算得上是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但正因为有了这一面之缘,在听说了男生的死讯后,于墨才会觉得有些不真实。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大男生,现在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无法睁眼看一看这个有些冷酷却依稀有小美好的世界。 学校里渐渐有留言传了出来。 留言说,那位男生之所以跳了楼,是因为有一位女行政人员当众对他冷嘲热讽,听说这位女行政人员还当着男生的面嘲讽他,说男生“早晚要进号子里”。 学生们渐渐群情激奋了起来,开始深扒这位女行政人员的黑历史。 这位女行政人员是学校一位管后勤的副校长的老婆,在财务处上班,经常不给学生们好脸色。 有的学生忘记在银行代收学费的时候,在银行/卡里留够充足的学费,只能亲自去财务处缴纳现金。 这位女行政人员就会不耐烦地翻着白眼数落学生:“你自己忘了交学费,现在来找我有什么用!长这么大天天都不带脑子么?” 有的学生知道,错过了银行代收学费的日子,还可以在开学后拿着现金来财务处补缴费用。 遇上这种学生,女行政人员就会心不甘情不愿、态度极其恶劣地收了学费给学生开收据,一边填单子一边在嘴里抱怨:“烦死了,净给我增加工作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