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身后的一名女子已抬起了脸,竟是从天清寺离开的陆湘湘,她双眼微红,唇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孙策,二人便这样无声地对视着,飞燕自知此时出声有些不妥,狠狠瞪了公孙策一眼后,才低了头不看二人。 大约是吃了许多苦,陆湘湘的面容有些憔悴,那素衣包裹下的身子更是细瘦了许多,如风拂柳般纤弱,即便如此,却仍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湘湘”公孙策蹙起眉,怜惜地看着她,又轻轻唤了她一声。听闻公孙策这怜惜的语气,卡伊姆耸了耸肩,看向飞燕的眼神便带了些同情和幸灾乐祸,飞燕低下头,轻轻白了公孙策一眼,又悄悄伸手狠狠掐了公孙策的上腹一下,公孙策当下就变了神色,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叫出来,拉着飞燕的手又紧了紧,带了些许安慰在其中。 前些日子,离开天清寺的陆湘湘带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环翠和倚红住在了城郊的客栈中,可没想到倚红突发疾病,她花光了身上的钱,又向钱人借了十两银子,尽管如此,倚红仍不治而亡。当初借钱时,见她貌美,那钱人并未要什么担保,倚红去后,她与环翠两人进了绣坊做了绣娘,日夜辛劳,却连利钱都还不上,今日,这钱人便带了打手前来捉她抵债。 家中生变这几个月,陆湘湘的眼泪早已经流干,即便遇到刚才的事情都没流下一滴泪,可见到公孙策这一刻,尽管她一忍再忍,眼泪仍一颗颗地滴下。 她自觉失态,马上低下头拭去眼泪,再抬头时,便换上了一个苍白的笑脸,她向飞燕和公孙策微微福了福身,轻声说:“谢谢公孙大人和庞小姐出手相助,给你们无端添了麻烦,民女实在过意不去。”说罢,决然的向那猥琐男人走去,站在那男子身前,她仰了头冷冷地说:“既然我没钱还你,我路灵就是你的人了,走吧。”突如其来的转折让那男子摸不着头脑,木然地带着陆湘湘离去。 她的丫头环翠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跟在两人身后走出几步,突然忍不住回身跪下,流着泪乞求地喊了声“姑爷”。 公孙策站在原地,气越喘越急,就在环翠跪他的同时,他已追上陆湘湘,一把捉住了她细弱的手腕,狠狠将她拽回自己身边,红着眼低头问到:“你欠了他多少钱,我来还。” 陆湘湘甩开他的手,退开两步,低头说到:“请大人自重,民女不需要你可怜,况且……”她抬头凄然一笑,“民女已是这位老爷的人了。”说着又向那男人走去。 公孙策没给她机会,又将她拉了回来,然后怒而转头,向着猥琐男人问到:“多少钱?我和你买了她。” 那猥琐男人战战兢兢地看了飞燕一眼,飞燕心中不痛快归不痛快,公孙策自然也是要收拾的,不过不是现在,飞燕昂起小脸,对着那男人皱了眉头,撅着小嘴露出了一个不愉快的表情,男人被飞燕威胁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忙摆摆手说:“不要钱,不要钱,既然大人喜欢,那我白送给你。路姑娘,我做主把你给公孙大人了,你好生伺候大人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 见那男人跑了,陆湘湘虽轻轻出了口气,心头却又堵了起来,她再次挣开公孙策的手,扶起仍跪着的环翠,向绣坊内走去,公孙策又一次拦住她,她却头也不抬地说:“民女要去做活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说着,绕过了公孙策就要离开。 公孙策咬咬牙,换了一个冰冷地表情,他回过身,语气变得凉薄起来,“路灵姑娘,既然那人已将你送给了我,那你就由我处置了,你想走也可以,什么时候连本带利将欠他的钱还给我,我什么时候给你自由。” 陆湘湘不为所动,可环翠却激动起来,兴奋地对公孙策说:“姑爷,我这就去给小姐收拾行装。” “诶……”没等陆湘湘叫住环翠,环翠已一溜烟钻入绣坊不见人影了。 几人默默无语地走在路上,除了环翠,其余人都心事重重,公孙策小心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飞燕,飞燕对他撅了撅嘴,伸出小拳头向他晃了晃,又狠狠白了他一眼,这才拉着卡伊姆悄声说着什么,看到这儿,公孙策的心又提了起来。 “姐姐,我说你危险了吧,你说酸大人是有情有义还是图谋不轨呢?不过,若是我哥哥,那绝对是正人君子,我看酸大人就不一定了,一定是觊觎那姑娘的美貌。”卡伊姆凑到飞燕耳边悄悄地说。 “你懂什么?”飞燕习惯性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停下脚步帮他把巾帽戴正,胸口的挂坠塞回领内,又学着公孙策的样子,帮卡伊姆将袖子放了下来,边放边说:“这么热的天,里面还穿着中衣,挽个袖子还留着黑色中衣出来,这样子真傻。” 卡伊姆嘻嘻一笑,“你们汉人不是叫我们黑衣大食么,我当然得穿黑衣了。” 飞燕失笑,“傻小子,黑衣也不是你这么穿的。” 二人说着,却见前方的公孙策脚步顿了顿,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公孙策带着陆湘湘来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宅院,语气冰冷地说:“环境简陋点,路小姐将就着住吧,这些日子,我公务繁忙,暂住在衙门,不会回来,在没还清我银子之前,你别想着走。”说罢,又扔下一小锭银子,准备离去。 他刚走出两步,一直不愿说话的陆湘湘终于开了口,轻轻地说:“你的眼睛能看到了,我真高兴。” 公孙策的冷漠终于装不下去,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语气温和地说:“你安心呆在这儿,有我在,不会让再你颠沛流离。” 陆湘湘点了点头,狠狠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