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编下节气历书的钦天监,难不成也配合着昏庸的皇帝去编这些荒唐话?
想到这些,陈保儿舌根有些发苦,倘若,今夜没有死人,这连一场大雨,也该算是天大的祥瑞了!
可,漫天蛛网一般不断蔓延的血气,又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那钦天监所说的凶象,可能仍未褪去,至于持续到什么时候,或许,是那所谓的妖物真的诞生那一刻。
陈保儿想起曾经问阿爷的话:“为什么天象会变?却又一成不变?”
阿爷说:“这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此长彼消,就像夏时天长夜短,隆冬昼短夜长,归根结底来说,总是会归于平衡的。”
保儿又问:“即然是平衡的,阿爷那一套相天相地相人的本事也该是骗人的!”
阿爷轻笑:人运可改,命理难消。天象亦如是,你看这四季变换,昼夜更迭,便是天象变化,而不管它们如何变化,最后趋于平衡,便是天理所在,换句话说,我们所常见到的天象变化,皆在天地本身的规则允许之内,世间万物存在,是因为他们本身的气场和这天地本身的规则是一致的,就像修行之人也抵不过生老病死一样的道理!而所谓相天相地相人,归根结底,相的不过是变数。既然这天地万物是顺天理而生,那么,当有些气场与天地法则相悖的东西想要出现在世间的时候,会发生何事?”
阿爷当时说到这里,随手指了一个地方,保儿顺着阿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邻山落下的瀑布,瀑布下,一棵长歪的老松伸展到了瀑布下,水花四溅。
陈保儿不明白,这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松瀑布与那所谓的天象又有何关系?
保儿还要问时,却听到清脆的咔嚓声,那老松竟然被瀑布连根冲断了,顺着瀑布落进了谷底,然后再也不见了,瀑布下激起的水花,自然也没了!
阿爷叹了口气“你看,他们都试图去改变对方,要么,这老松有朝一日粗壮的可以隔绝瀑布,要么,便是以彻底被折断为下场!而在两者没有分出高下之时,那激起的水浪,是不会消停的”
阿爷说完,便面色悲戚的转身离开了。
许多年过去,阿爷已经死了,陈保儿望着那蛛网一般的血红天象,却在这一刻有点明白阿爷的话了。
那老松激起的水花,便是天象。
天生怪珠,天降大火,皆是因为有与天地气场相悖的东西在试图改变天地原本的规则,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即将出世的东西,是天地规则不允许存在的,因此这个东西如果想要显现在世间,就必须去和天地规则抗争,两者相争,要么天地规则屈服改变,把这份不被承认的气场纳入规则中的一部分,要么,这个相悖的气场彻底湮灭消散,而不管哪一种,在两者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天火,怪珠,乃至大旱,此等天气怪象,便会一直出现,直至两种气场分出胜负,而这期间,遭殃的只有百姓。
朝廷钦天监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因此才不惜让官家颁下如此荒唐的律法,致使各地官府花费人力物力到处捣毁所谓的妖坟归根结底,他们是想找到这与天地相悖的气场来源
一念至此,陈保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如若自己这些猜测没有错,大旱之后,便该是大涝了,这场雨,或许便是涝灾的开始。
可是啊,阿爷的死、那些死光的村子、还有这一路来的妖雷怪雾,以及那将出世的东西,彼此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在这个玄门传承濒临断绝的世道,那邪物一旦出世,又该如何收场
陈保儿第一次觉得,自己若真是妖童,那倒好了,大不了自己投河上吊,一了百了,这世间人也能过几年安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