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这一天好好休息,无奈发情期的蘑菇总是嚎叫。第二天,穆歌去完刘女士的工地就回公司了。陈老板见到她有些阴阳怪气。“哟,穆大设计师终于大驾光临来上班了,这两天歇的挺舒服啊?” “老板,之前和您请假了啊,我是要搬家。”穆歌略心虚地说。 “哦?你搬家搬两天,不对,你得有三天没来上班了吧?为什么人家陶桃搬家一天就能搬完你就得用那么长时间?你客户比人家多?”陈老板又要开始他的客户至上理论。 “老板,我下次再也不休这么多天了。”说完,自动滚到办公桌前开电脑。 “诶,你还待在公司干吗?还不出去拉客户?你现在在小区有工地,正是拉客户的好时机。你跟我这么长时间就一点都没学会该怎么样拉客户?”陈老板鄙夷又愤恨地说,声音大的连前台姐姐都侧头看。 穆歌又关上电脑,低着头说:“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工地那个小区拉客户。” 站在小区,看着拔地而起的高楼以及旁边光秃秃的树木,刚种上还没来得及发芽吧,毕竟天气这么冷。北风又呼啸而过,看着干枯的树枝,穆歌想,不知明年还能不能看到你们发芽。 她找了一个相对背风的地方,依然不住地跺着脚,手举在嘴边哈着气。不小心触碰到鼻尖,感觉就像冰块一样冷。 这个时间已经将近年关,已经交了钥匙的小区大家该看也都看了,现在都忙着置办年货呢吧,谁还会有时间来这里看这光秃秃的小区呢。但陈老板说,守小区一定要有毅力,这个时间还来小区看房子的肯定都是想装修的,拉到人的几率会更大。 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金属边框将刚有些温度的手又冻得冰凉。打开微信,找到陶桃的对话框,穆歌嘴唇有些不利索的和陶桃聊着语音。 蘑菇的姐姐:桃子啊,你今天在哪个小区?刚刚去公司没见到你啊。 陶桃:我今天没去小区,在主材商这里歇着呢。今天太冷了,出去还不得把我冻成冰棍儿啊。 蘑菇的姐姐:哦,今天是不适合出来,确实挺冷的。 陶桃:这都快过年了,也没几个客户,人家都忙着过年回家,谁还去看那毛坯房啊。除非有病。诶,你搬家那地方怎么样?住着还习惯吗? 站在寒风中的穆歌心头升起一股一股的苦涩感,觉得自己活得真失败真憋屈。 蘑菇的姐姐:住的地方挺好的,就是离得远,北四环外呢。 陶桃:我的天呐,这么远?那你平时上班得起多早啊,咱们老板又要求咱们必须八点到。 蘑菇的姐姐:不到六点就起呗,没办法啊。 陶桃:那你自己注意点啊,尽量以后别回去太晚。 蘑菇的姐姐:恩。 陶桃:我过两天就回家啊,你什么时候回? 蘑菇的姐姐:老板让这么早走?不是年三十才放假的吗? 陶桃:年三十放,我到家得大年初二了。咱们之前一个月都不歇一天,过年提前回家怎么了?我不管,反正我得回。 蘑菇的姐姐:恩,那你早点回吧,毕竟离得远。 将手机揣进口袋,穆歌目光呆滞地望向远方的枯树枝。她也想早点回家啊,往年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拉开过年的序幕了。 打扫房间,买年货,新衣服,坚果,糖果以及各种好吃的。之后蒸包子,三鲜馅的最好吃,之后蒸豆包,自己做的豆沙其中掺杂着无核的红枣,别提有多香甜了。腊月三十那一天,包饺子贴春联。晚上妈妈会做一桌子好吃的菜,一家三口一起看着春晚吃着年夜饭。不知今年自己还能不能参与其中。 正当思绪飘回家乡时,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穆歌的思路。 陈老板:对了,吴师傅看病的医药费在你工资里扣一半啊,毕竟在你工地出的事,你得表示表示。 蘑菇的姐姐:好的,知道了。 扣吧扣吧,本来就没多少钱。刘女士工程款的提成还没有发下来,估计要等到年后了吧。卡里只剩下这一千来块,恩。穆歌安慰自己,实习的时候可比现在惨多了,那时一个月才八百。在北京这样的城市,这点工资,很可笑吧。 她攥着手机,使劲不让自己的眼泪留下来。 “我才不哭,那是让风吹的才会流眼泪。”她用羽绒服袖口抹了一下眼角。 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天,穆歌早已冻得麻木。 这时,微博上有娱乐消息推送出现在屏幕上。烦躁的她本想划掉,但看到了“许秋阳”三个字,还是鬼使神差的点开了。 是一段视频。许秋阳正在参加一个颁奖晚会。他穿着一身藏青色西装,剪裁得体。上衣腰部扣了一颗钩子使其收紧,衬得腰细。裤子有些瘦,显得他的腿又长又直又细。胸前的口袋别了一朵红色的花,给这深色点缀了最亮的一笔。 额前的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可以看出发型是精心打理的。不然这么大的风,早就吹乱了。许秋阳强忍着严寒走到签名板前,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拍照,接受主持人短暂的采访。 闪光灯在他面前不住地闪烁着,相机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今天真的挺帅,隔着镜头都能听到场外粉丝的呐喊欢呼。 但只有穆歌看到许秋阳冻红的双手以及拼命忍着不眨的眼睛,似是有水光在他眼内积蓄。不知是冻的还是闪光灯的原因。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倒是越发好看起来,墨色的瞳仁在闪光灯的照耀下变成琥珀色,闪着光,深邃而又明亮。 其实他这个职业也不容易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也是要承受许多旁人难以想象的艰苦。 走到内场入座的许秋阳忙使劲搓了搓自己的手之后又揉了揉自己的左腿。随着年龄的增加,自己这条受过伤的腿是越来越不争气了,气温低了些就可以疼的他额头冒冷汗。 他得的是“最具演技男演员奖”。能够使得人们不因过于关注他的容貌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精湛的演技,这其中付出的艰辛,想必只有许秋阳自己清楚。 在舞台上,举着奖杯的许秋阳,像是一位儒雅的绅士,致谢词娓娓道来。他略微低沉而又澄澈的嗓音通过话筒传播出去听起来竟莫名性感。 最后他举着奖杯,向着观众席举着他名牌的粉丝的方向。 “谢谢日夜陪伴我的工作人员以及爱我的粉丝们,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谢谢。”之后九十度鞠躬,挥手,下台。 隔着屏幕看着他的穆歌,此刻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真的是差的不只一点。他们之间差的是宇宙尘埃和太阳的距离。 此刻站在舞台上的他是如此熠熠生辉,自信满满,仿若自体发光。而她,则是悲哀到泥土的尘埃,最后和尘土融合在一起,落入黑暗的地下,永不见光。 他那么好,而她,那么坏。 正当穆歌妄自菲薄时,陈老板的消息又弹出来。 陈老板:小穆,你去工地看看,再拍几张照片发群里,我看看进度怎么样了。 蘑菇的姐姐:好的。 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尘埃得继续随风飘着去工作了。现在已经快七点了,天已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路灯。整个人就像被罩在一个巨大的涂满黑色颜料的玻璃箱子里。黑暗,压抑,寒冷,仿佛被捂住口鼻,扼的人喘不上气。 陈老板查她的岗也不必要找这个如此拙劣的理由,照片她早上刚刚发到客户群里过。 电梯坏掉了,穆歌只能一步一步爬上十一楼,工人师傅们六点多下班,收拾完东西正要锁门,看来今天也是晚走的。看到她又来,便问:“穆工,早上不是才来过,怎么现在这么晚了又来?” 她能说什么,只笑笑。“就是再来看一眼。你们把钥匙给我吧,一会儿我锁门,钥匙还给你们放在老地方。” “诶,好,您看完也早点儿回家吧,天色也不早了。”说完,工人们便结伴离去。 照片发完之后,陈老板私聊她。 陈老板:今天守小区有没收获吧,不用问我就知道。行了,今天你下班了,可以回家了。 蘑菇的姐姐:恩,谢谢,那我先回家了。 到家已经是将近十点,许秋阳脱了西装只穿一件白衬衫在沙发上坐着。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他问。 “我经常下班时间不规律,今天······挺忙的。”穆歌放下背包,边换鞋边说。 “那你们公司业绩还不错,都快过年了还这么忙。不过再怎么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今天多冷啊。”许秋阳一边揉搓着自己左腿一边说。 穆歌苦笑一下,没说什么。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样坚持着是为了什么。 “哦,对了,桌上有水,现在应该还是热的,你去喝吧。”许秋阳说。 “谢谢。”穆歌拿着那杯水,和他一起,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坐在沙发上。一口热水下肚,才觉得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一点,似是能听到冰块融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