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江南道五十州,朗州治下有武陵县,武陵县本就是朗州州治所在,州府、县衙俱备,靖人司也分两级。
夏建白是武陵靖人司之司正,这位梁司监则是朗州靖人司之主。
夏建白不过堪堪浑濛境修为,诛一浑濛境的冥国鬼物便重伤垂死,周虞料想这位梁司监纵然有点手段,也强不到哪去。
他不作多想,也不及多想,便悍然出剑!
照胆剑光寒凌厉,青铜之气弥漫室内,照出濛濛青华,光华之内火炽如星星点点,却是周虞这一剑也不敢托大,运足了修为,灵魂之火调动,融入剑中。
一剑斩去,
抵住千条拂尘丝绦!
嗤喇喇喇那拂尘千丝漫卷,欲结成一枚大茧,将周虞笼摄其中,却被周虞提前出剑斩击,一剑之下,上古君王之剑器逞其锋锐,即断下截截丝绦。
梁司监大惊失色:“我这拂尘,乃采雪蚕之丝,鞣以晶精之革,已入法器一流,竟当不得此人一剑!莫非真是方外高人,野修之仙?”
周虞一剑反击功成,心中更定。什么狗屁大唐靖人司,堂堂一州之司监,也不过尔尔,仍是浑濛境的修行者罢了。
他再度出剑,
这一剑冲天而起,刺破屋宇,炸碎漫天瓦片梁木,直抵高天,再剑锋回转,好似一剑飞仙,从极远处之他乡而至,扫灭千里层云,垂临人间,刺到此间。
这一刹那,
武陵全城之中,无论是两级靖人司所属,还是官府所属,抑或一些隐于市中之修行者,无不为之惊动,纷纷逸散气息,甚至有数道剑光宝华掠上天空,大有随时来助战之意。
梁司监爆退之中惊呼:“这是什么剑术?!”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周虞清啸出声。
那剑自他乡而来,一剑飞仙,绞得拂尘彻底崩碎,丝绦化为点点晶粉。
梁司监身形爆退之中,仰天吐血。
夏建白、牛凳二人已吓得傻了。
“上仙!上仙!上仙且住手吧,打杀了梁司监,非同小可啊”夏建白大声疾呼,“下走愿以性命担保,必定为上仙解释清楚啊!”
牛凳则是瞪大了牛眼,惊叹万分:“上仙真威武哉!”
夏建白连滚带爬下榻,抬脚踢向牛凳:“蠢材!还不快去州司报讯,请列位司丞,不,请那位贵人前来!”
周虞再出一剑。
剑势茫茫,堂堂皇皇,似大江奔流,跨越群山,直落平野,轰然汇入大荒。
“咦?这一剑更有意思”
突地一声清脆声响起。
当此之时,武陵靖人司外,一台八宝璎珞步辇由四名披甲力士抬着,落在门外。
步辇旁跟着二三十名婢女、仆役,提香笼、抱华琴,及一应事物,个个衣着华美,风气雍容,显现出辇中必是极贵重之人物。
靖人司大开中门,武陵令詹珖领众人急速出来,趋于辇前,齐齐跪下,口中高呼:“恭迎殿下!”
就有婢女掀开晶珠垂绦之帷帐,辇中现一少女,十一二岁模样,雪肤欺霜、明眸胜辰,发若倾泻之飞瀑、神如洛水之精瑛,着锦绣领袍,半臂挽帔,衫裙浮荡,头著珠玉之步摇,手持凤羽之绣扇。
她眼里动容,口中轻轻低语:“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还有?咦,这一剑,更有意思”
她忽地笑如脆铃,眸生点星之光,秀洁动人的眉宇舒展开来,将袖子抖一抖,落下来一只雕花镂空装饰的铜镜,光鉴清明,将这铜镜一抛,它便飞上天空,落向武陵靖人司内。
梁司监仓皇出逃,这铜镜正截住周虞的第二剑。
呛啷一声,铜镜翻回。
周虞也收了剑。
他脸色微微发白,气血沉浮,眼里现出惊色,就听外面那娇脆声音说道:“你这野修士,伤我令月鉴,但我听说你诛鬼物救司正,却有功劳,我也不为难你,你快出来,告诉我你这第二剑又是什么名堂?”
这声音明显是娇嫩少女,语气期切,甚至有两份憨态,颇显可爱。
夏建白慌忙道:“上仙,快去见过贵人吧。我也听闻,此番太阳法会,朝廷有贵人来亲传二圣旨意,似乎,似乎是一位殿下。”
“殿下?那便是皇子公主?这是个少女声音,那岂不就是”
周虞一面同夏建白一起往外走,一面脑子里疾速转动:“唐高宗皇帝和他那个厉害老婆,有几个公主?”
直至靖人司,便见跪了一地,梁司监更是举着一杆秃了毛的拂尘,连连叩首:“启禀殿下,那野修十分无礼,敢不报名录碟,更不知敬畏殿下,属下才与他动手,不想他逞剑器之威,毁我法器”
辇中少女见夏建白在牛凳搀扶下出来,身边是一位麻衣清俊青年,眼神轻轻一挑,便从辇中起身,露出少女心态,轻盈跃下步辇,说道:“梁司监,你当我李令月是好蒙的?凡是方外野修,都是心性散淡,浪漫自由之士,必是你逞官威压人,使人家恼了火。”
旋即,她便直盯盯看着周虞,问道:“快说快说,你那第二剑,又是什么路数?”
周虞洒然一笑,说道:“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少女闻言,抚掌惊叹:“好气魄!果然是方外逸仙,气韵恢弘但我总觉你这四句两剑,意犹未尽,必还有后续诗文及剑术,却又是什么?”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周虞漫声吟来。
他暗道一声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