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笙一行并没有宿在客栈,而是借居在了一户民居。
可说是借居,却并没见到民居的主人,只有钥匙被小心的藏在门前檐后的木梁上,被燕云沉熟门熟路的取了下来。
民居虽然简陋,却收拾的很干净,一应物品也很是齐全,却没有任何能透露出身份的东西。
就像屋里笔墨纸砚俱全,可都是最便宜最容易买到的,却没有任何一张留有字迹的东西。
晚枫和挽香守在外面,凤鸣笙环视着屋内半饷,才看向燕云沉,头一次在他面前收了笑,肃容皱眉道:“云沉,为什么?”
“阿音。”
燕云沉仍旧是笑,可那双似乎总是含着湖光山色的清透的眼睛神色幽深如海,声音轻的仿若叹息,“你是冀北的凤小姐。”
“赵氏与李氏的斗争,是朝堂上的权力之争。刀光剑影,血海无涯,那也只是在朝堂,不涉百姓。”
他清朗的眉眼仍然带着笑,看着凤鸣笙的眼神却很平静,“纵然他日李氏举兵,受牵连之地,也只凤阳、菏泽等郡县。”
“可你不一样。”
“凤氏在冀北百年,根深蒂固。冀北军锐不可当、所向披靡,内平流寇,外御匈奴。”
“凤氏一旦起兵,陷入战争的,不仅是燕朝,还有整个天下。”
“阿音,我想让你看看。”燕云沉深深的看着她,“看人命薄如草芥,看他们绝望的哀嚎,看身周的累累白骨,也看看他们挣扎求生的悲泣,更看看造成这一切的天灾与……”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悯,“人祸。”
“见识了这一切之后,如果即使是踏着尸山血海,你也要走向那个由白骨垒成的所谓至高权势的王座的话,那么,”他双手覆面,朝着凤鸣笙缓慢的鞠躬下去,声音低沉而坚定,“阿音,我会赌上我的一切,帮助你。”
无论如何,他总是站在她这一边。
梦里的他用行动,而眼前的他,用承诺。
是用他们最古老的礼节,用言语做出的最深重的承诺。
凤鸣笙沉默许久,才凝眉开口:“我从不插手冀北军的事。”
“你是冀北人人皆知的传奇。”燕云沉抬头看她,“阿音,你能影响的,不只是冀北,不只是燕朝,而是整个天下的未来。”
“这是你生来就无从选择、也无法避免的命运。”
他仍然带着清风朗月的笑,可他脊背挺直,神情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绝对的事实。
冀北人人皆知的传奇,凤凰转世,天资绝秀的凤小姐,凤鸣笙想,那是自己吗?
可她只是问道:“云沉,你从前就认识容先生,是吗?”
“是。”
他抬头看向远方,看到的却也只是纸糊着的窗户和烛光映在上面摇曳的影子。
“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
凤鸣笙从没有问过容先生的来历,可这一刻,她追问道:“他和你一样,也是南疆人?”
也是?燕云沉垂下眼:“他曾经是。”
“曾经?”
凤鸣笙低声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这是说,容先生如今不算是南疆人了吗?又为什么不是呢?
她把这疑问暂且放在一边,笑道:“云沉,你想多了。”
“我爹对燕朝一向忠心耿耿,如何会起兵呢?”
“凤帅自然不会起兵。既是他不愿,”
燕云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语气却很复杂,“也是他不能。”
不愿她能理解,可不能是为什么?
云沉这样说,是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心中一跳,几乎是急切的开口:“云沉,你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