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内,尖叫连连,人声嘈杂,不断传出“张员外死了”、“舒颜儿杀死了张员外”等语。乌压压一片人中,有一女子站在阁楼上,怔怔地望着房间里躺在地上的张员外,一动不动,脸上的白沫触目惊心,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 现场还有些混乱,明月楼里管事的女人,不知其姓,大家都叫她敏姐,她吩咐一旁的小厮去报官,然后扯着嗓子说:“大家不必理会,我们已报官,绝不会徇私舞弊,明月楼会配合官府查明真相,还有兴致的话请各位大爷继续玩乐,兴致不佳的请过几日再来。”随即又吩咐几个姑娘跳舞。当地的富商死在了明月楼里,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她想,报了官,由官府的人查办,舒颜儿负全责,与自己也就没关系了,只是明月楼的生意要萧条一阵了。 不一会,几个衙差把舒颜儿带进了衙门。 张员外正直善良,是舒颜儿目前认识的人里面最正人君子的了,更是她的知己好友,舒颜儿回想起张员外素日的可敬,更觉悲痛不已。此时的舒颜儿脸上挂满了泪珠,她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好友知己突然就死了。舒颜儿在去衙门的路上想着一定要还张员外一个公道。她回想整个事件肯定张员外是被下毒了,茶没问题,因为自己也喝了,一定在于酒,是枣儿端上来的,可是,怎么会是枣儿呢?怎么会是他呢? 舒颜儿跪在地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自己死了倒不算什么,若查不出真相怎对得起张员外素日对自己的照顾。高台上坐着本地知县赵大人,身着官服,表情严肃。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舒颜儿,两肩略微有些发抖,嘴角动了一动,说:“台下何人?所犯何事?”舒颜儿低着头说:“女子名叫舒颜儿,本地人士,现住明月楼。他们误以为我杀了张员外故带我来此。” 赵大人心想:平日里你假清高,不屑与我等为伍,现今惹上官非还不是落入我手中。赵大人看到府门前聚集了几十号人前来观看,咳了两声,又说:“误以为?那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啊?”舒颜儿深知这个赵大人是不可靠的,现却没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舒颜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敏姐来至舒颜儿的房间说:“颜儿准备一下,张员外来了。”舒颜儿从小厮手上接过一壶热茶,另有小厮备些酒菜,枣儿将酒壶放好,打声招呼才出去的。颜儿坐在桌案边,不一会儿,张员外就来了。张员外敲了敲门走进房内,边关门边说:“这个敏姐越来越来势利了,她知每回我必见你,竟找诸多借口要价,一次比一次贵。我索性赎你出去,如何?”说着,张员外也坐了下来。 舒颜儿自顾自的倒了杯热茶喝,“你又说这话了,回回见我定说赎我一事,且不论当初我为了父母之事赊欠太多银两,我也实不能接受你这样慷慨之举,况如今我只是弹琴跳舞,又有一个安居之所,时常又有员外前来聊天解闷,就这样罢。”张员外知道舒颜儿不会接受,便不提这话了。 舒颜儿将筷子递给张员外,“今日喝茶还是喝酒?”张员外说:“今日有件喜事,喝酒吧。你喝茶就是了。”张员外继续说道:“我家小儿终于要回来了,刚收到他的来信。”舒颜儿笑说:“确是好事,时常听你念起他,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舒颜儿举起茶杯示意,张员外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舒颜儿道:“前些日子让你烦心的事解决好了么?”张员外点点头,又喝了一杯,轻松的笑了,说:“恩,现在没事了。”舒颜儿说:“前两天填了首新词,员外听听。” 说着舒颜儿起身,挪步到琴架边坐下,缓缓唱到: 一春一秋,一夏一冬,庭前花落,外间花开。方寸之地,明月高挂,因缘际会来相遇,缘聚缘散终有时…… 不一会,酒已下肚三四杯,张员外突然打断舒颜儿,说:“颜儿,你快出去!”声音有些沙哑,舒颜儿见他额头细细密密的满是汗珠,着急拿手帕子替他擦汗,忙问:“怎么了?你怎么了?”张员外摆手让舒颜儿别管他,一直说:“颜儿,你快出去,出去!”边说,边推她至门边,然后背对着坐在椅子上。 舒颜儿不解,看着张员外的样子很痛苦,便想着出去请人来看看也好,就急着开门,哪知怎么也打不开门,就说:“门好像被外面的人锁住了,打不开。”张员外听了挣扎着起身,边走边说:“我拼力踢开,你赶紧出去。”舒颜儿点头,见他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是红的,与平时里风度翩翩的样子相差甚远。张员外连踢了几下也没踢开,最后他使出全力奋力一踢,“哐当”门撞开了,舒颜儿跑出去正想叫人。突然听到隔壁间的沂姝姑娘大叫起来,舒颜儿回头一看,张员外口吐白沫,眼睛瞪得直直的,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舒颜儿便愣在那了。 舒颜儿没提她自己的怀疑和枣儿的事。府门前的人议论纷纷,“怎么可能?”“在那个地方能什么都不做?”“突然就死了?”“那种地方的姑娘,花招多着呢。” 赵大人拍了下木堂,说:“肃静!肃静!”接着又说,“你有人证吗?”舒颜儿说:“有。请明月楼里的小厮都过来吧,他们可以作证。”舒颜儿担心让枣儿一个人过来会打草惊蛇,只说都请来。赵大人半信半疑的下命令:“去,让明月楼里的小厮都过来。” 一会工夫,人都到齐了。舒颜儿抬眼望去,看见枣儿惊慌失措的低着头,失望痛心的说:“大人,民女所说句句属实,张员外是中毒了,下毒者却是他!”舒颜儿指着枣儿。 枣儿“扑通”一下就跪下来了,忙说:“冤枉!冤枉啊大人!”舒颜儿厉声说道:“枣儿,端下酒菜的是你,那壶酒也是你递给我的,哪有冤枉,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张员外?为什么要害我?枣儿,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枣儿垂着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是有端下酒菜,酒也是我送上去的,不过,我没有下毒。”舒颜儿凝眉看着枣儿,她也不愿相信是枣儿下毒,或是他端上来之前就被下毒了…… “枣儿,真的不是你?你说不是我就相信。” “不是!不是我!” 正在争执之际,一个铺头走进来说:“报告大人,尸检结果出来了,张员外是服用了过量春散而死的。”此言一出,府衙门前的人一阵唏嘘。 “怪道呢!”“狐狸精!”“做这种苟且之事!”“不要脸,还在这冤枉别人!”“快判这个狐狸精死刑!” 舒颜儿听了,瞬间呆滞了,她明白了张员外死前的怪异举止了,也明白了凶手特意要嫁祸给她,如今说什么也无益了。 “啪!啪!啪!”响亮的三个耳光,舒颜儿脸上火辣辣的疼。舒颜儿看着面前这位身着华服,气质不俗,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想着必是张夫人了。张夫人早已泪流满面,骂道:“你勾引他,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为何要害死他呀!”边骂边打,舒颜儿哭着说:“张夫人,我与张员外什么都没有,只是朋友,他见我可怜,平日里多照顾我而已。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的丈夫吗?”张夫人骂道:“就是你,才让他变得不着家,近一年来,他都变了!” 舒颜儿摇头喊道:“张员外是正人君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呀,你怎么可以和别人一样污蔑他呢?”张夫人又打舒颜儿一耳光:“你凭什么说我,你就是罪魁祸首!”张夫人转过头对赵大人说:“大人,请为民妇主持公道,杀了她替我丈夫偿命!” 舒颜儿有些绝望了,在这个世上她没有亲人,只有张员外一个朋友,没有人会帮她,事情已然这样,舒颜儿倒有些视死如归的样子。她站起身来,说:“我可以发誓,发世间最毒的誓。我没有杀张员外!我与张员外是朋友!”舒颜儿看向四周,没有一人相信她所说的话。她难过,她难过于不能还张员外一个公道。其实她一点也不留恋人世,所以对于处死她只当一种解脱。她幽幽的说:“那请现在就将我处死吧。”舒颜儿知道若等晚间,众人散去,自己落在赵大人手中,只怕更有不测,所以只求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