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二……”穆正阳向前将绿茹的嘴捂住,做了个住声的手势,只听程心在屋内喊道:“绿茹,出什么事了?” 穆正阳将绿茹放开,示意她回话,绿茹心魂不定的道:“小姐,没,没什么事!是染墨,她突然跑过来,吓到我了!” “事情办好了便回来,我还有事问你!” “哦,奴婢知道了!” 穆正阳向后退了几步,示意绿茹跟他出去。绿茹跟着穆正阳出了揽华院,在一座偏僻的假山前停下,绿茹不敢抬头看前面的人,低着头问道:“二……二少爷,您找奴婢什么事?” 穆正阳背对着绿茹负手问道:“她这样多长时间了?” “啊?”绿茹抬头,不明白穆正阳的意思。 穆正阳转过身,目光幽深的望着绿茹道:“她忘记了宋连城!”今晚,程素心一直处于茫然的状态,母亲提到宋连城时,她竟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茫然、惊讶、无奈、不知所云,这几种表情一直在她脸上来回转换。 绿茹惊讶的望着穆正阳,不知所措!来自前方的压迫感令绿茹不得不开口,于是道:“二少爷,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是不是真的把宋公子忘了,小姐自生下小小姐以后,整个人变了好多,有些事记得,有些事不记得,还有一些事想起来又忘记的,所以,奴婢也不确定小姐是真忘记了宋公子还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真的是因为受刺激脑子混乱了吗?穆正阳沉默了一会问道:“找大夫看了吗?” 绿茹摇头,低声道:“小姐的眼睛失明之后就非常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提‘大夫’,所以奴婢……”一般精神错乱的人最是抵触别人说她(他)有问题,她哪里敢向小姐提看大夫的事,再说,她私心里认为,有些事小姐忘记了未必是坏事,现在的小姐活的很轻松,很开心,但她哪里知道,现在的小姐忘记的不是“有些事”,而是全不记得。 “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 “奴婢一开始是想告诉二少爷的,去淑院找过您一次,碧儿将奴婢拦在了外面,就没见到您!” “她为什么拦你?” “碧儿说二少爷累了,正在休息,让奴婢改日再去。” “你后来为什么没去?” “我……”绿茹跪地道:“奴婢回去后又细细观察了两日,小姐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有些事也忘了,但她的话多了,也爱笑了,奴婢觉着小姐现在生活的很轻松,很高兴,所以,奴婢便没有去找二少爷。” 她的性子的确变了许多,她不再喊“老夫人,国公爷”,而是称他们“祖父,祖母”,甚至对母亲和大嫂的态度也变了,不再冷面以待,她会开口争辩,甚至会发脾气耍威风,这都是她以前不屑做的,她对每个人的态度都有所变化,唯独对他,始终冷淡! “她真的很高兴吗?” “是!”绿茹坚定的回答,想起每日里小姐与小小姐斗嘴的情形,绿茹就忍不住想笑,她从未见过小姐如此轻松,她觉着小姐现在的生活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不再为情所困,不再被道德绑架。 穆正阳沉默良久,最后道:“你回去吧!” “是!”绿茹转回身没走几步,回头喊道:“二少爷!” 穆正阳望着绿茹,等她说话,然而绿茹却是尴尬的笑笑:“没,没什么了!”说完转身急速离开,避开穆正阳的视线,倚靠一处墙大口喘气,然后偷眼瞄了下刚才的方向,见穆正阳已经离开,拍着胸脯小声道:“好险,刚才差点就说出口了。”然后望着穆正阳的背影小声道:“二少爷,对不起!奴婢知道你是个好人!”重新倚回到墙上,仰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道:“小姐心中的那个人是二少爷该有多好,二少爷知道小小姐这么早便会讲话了,一定很高兴!” 揽华院内,程心见绿茹像躲瘟神似的跑了出去,问女儿道:“绿茹这是怎么了?跑什么?” 怀中的孩子悠悠回道:“或许真有事去做!” “她能有什么事,明显是托词!”程心说着为自己倒杯水,感慨道:“今晚这事,真的有点险,王夫人那一巴掌要是打下来,我平白吃一耳光,得有多冤啊。” 孩子嘿嘿一笑,得意的道:“得亏你女儿我聪明,急中生智,用哭声镇住了她。” “恩,不错,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还有点用处?这么卖力的表演只得个“有点用处”,娘太不公平了,孩子不满的道:“娘,您这桥拆的可真够快的,别忘了,刚刚可是我一直在转移爹的注意力,这样娘才有发挥的空间。” “你那便宜爹若是不来,我发挥的空间更大。” “若没有爹在一旁压着,娘这次准吃大亏!”孩子说着哀叹一声道:“爹也不容易,夹在你和祖母之间,两边不讨好。” 想起穆正阳在偕老居的“无名火”,王夫人的哭诉,程心有意打趣的问道:“丫头,原来你素心娘的那个神秘情人叫宋连城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孩子不在意的道:“瞧祖母刚才那吃人的架势,多半就是这人了,不过,娘,我有点不明白,一个名字而已,祖母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很容易理解啊,倾城,连城,里面都有一个‘城’字,他们一定认为你娘心里还想着那个宋连城。” “好像没这么简单!”这……真是太巧了,谁想到一个名字竟牵扯这样一场风波。 倾城,连城,连城,倾城,程心眉心一动,想到什么似的望向孩子,孩子亦是看向她,然后苦着小脸道:“我的天,不是吧!” 程心大乐:“这家人还真够逗的,想象力丰富啊,若倾城是‘倾心连城’,那倾国岂不是‘倾心建国,安国,伟国……’”程心掰着指头数了几个,最后以等等替代。 难怪祖母会指着娘骂她羞辱爹,这样看来,还真是……真是有这个嫌疑,孩子无奈道:“真是巧她爹遇到巧她娘,简直是太巧了,宋连城这个名字本来对穆府就太过敏感,娘这个时候要给我改名‘倾城’,难免祖母和爹不会多想。” “打住!”程心急忙撇清关系道:“这‘堵’纯粹是你这个做孙女和女儿的给他们添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孩子懊悔道:“哎呀,我怎么会想出这么个没水平的名字。”孩子的亲娘却在一旁乐道:“我看挺有水平的,毫不费力的就查出了咱们想要的信息。” “娘,我现在的心情很差!”没心情和您老开玩笑。 “我知道,可我的心情很好啊。” “哼!”孩子撅着小嘴,拒绝交流。程心轻笑,不在意的问道:“丫头,这个宋连城,恩……你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女儿?” 孩子朝天翻了个白眼道:“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说我是爹的女儿!” “话是这样说,我刚才之所以急着澄清,主要是怕你在府中听了闲言碎语会不舒服,当然,也是对程素心人品的信任,直觉认为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直觉也有不准的时候,丫头,你说你爹会是谁?” 孩子不满的道:“娘,您可不可以稍稍顾及一下女儿的感受,你女儿才一个月大,把辨认爹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是不是过分了啊?” “事关你的出身,当然要问你了。” “你做娘的都不知道,我这当女儿的怎么知道,你女儿我只是心智成熟,又不是神童,辨爹这事还是要靠您!” 程心摇手:“不行,这任务太艰巨了,我做不了!”这件事怎么着都不应该是“她”这个当事人出面求证,连女儿的亲爹都搞不清楚,岂不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娘,您是做不了还是不想做?” “既做不了,也不想做。” “娘,你难道就不想还素心娘一个清白,还女儿一个清白吗?娘就是要离开穆府,也要把女儿的身世说清楚再走,否则女儿今后还怎么在这个世界里立足,难不成我以后见了穆家的人要绕着走?娘,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女儿!” “这事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你让我怎么办?把程素心找来当面问清楚,我倒是想啊!” 孩子笑道:“娘,你可以去问爹啊。” “怎么问?我这一问不就证明我和那姓宋的有关系了吗?不是,是你亲娘!”见孩子又开始撇小嘴,忙改口道:“是你素心娘,我这样一问,还说的清吗?” “娘,又没让你直接问,你可以先亲近我爹,探探他的口风!” “怎么亲近?” “就是那种夫妻间的亲近,娘温柔贤惠,美丽善良,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然后夫妻恩爱,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嘿嘿,再多几口我也不介意,最好多几个妹妹,我喜欢女孩!” “美的吧!”程心在孩子额头上点了一下,起身将她放到床上专属位置,孩子皱着额头道:“娘,疼啊!” “不疼不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 孩子嘟囔:“明明是娘先乱讲的嘛!” “还敢还嘴,丫头,知不知道你就是个坑,专坑亲娘,还是往死里坑的那种!” “人家也是想看到爹娘早日恩爱嘛。” “恩爱什么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你爹心有所爱,你娘心有所属……”见孩子瞪着眼睛兴趣大增,强调道:“以前那个,两个心有所属的人,被一个不知所谓的皇帝赐婚,成就一段错误的婚姻。” “所以呢?” “你就是个错误的存在!” 孩子挎着小脸道:“娘,伤自尊了!” 程心口噙茶水望着孩子委屈的小脸,噗嗤笑出了声,喷出了些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