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快走,去看!”
“哪里?在哪里?”
“那边院儿里!井旁边!”
“快看!”
“别吵!”
“真死了吗?”
大郇五十一年,秋。
喧哗声中,孙喻雪也忙忙地跑去。“这回……这档子事儿出了,若是没鬼,我可是一万个不信的了”,一边跑,孙喻雪一边想着,心头一阵阵悲哀和惊怖。
方才,孙喻雪正在厨房看着熬药,突然听到一阵喧哗,议论之事极诡异,令人三尺冰冻般心冷。不单是她,这事儿早已传开了,做菜的厨娘们也跑出来几个。孙喻雪听到了,却完全不敢相信。只得亲身跑来验证一二。
听说有人跳井了,就在仪景亭边上。
到了地儿一看,人挤着人。她不禁诧异,全徐府的人都来看了吗?孙喻雪拼命想往前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是那个人死了。还没等她看到,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好像有主子来了!”
“二爷来了,快走罢!”
“赶紧的!别看热闹了。”
一会儿功夫,人散了不少。还有几个胆大的在井边数尺外,悄悄地没走,探头看着。孙喻雪也没走,人们移开了一条路,她反而挨得更近了,走到井边,蹲下身来。
这下子没有疑义了,她看得清楚,不是别人,就是画儿。寒秋浸浸,从冰冷的井水中捞起来,浑身是水地搁在井边上。画儿双唇紧闭,面色极白,却如生时一般美丽。
孙喻雪看着这和曾经和自己顽笑不已的人,想起那一天,那时她刚进徐府第一天,画儿是二夫人的心腹丫头,孙喻雪一进来便从画儿那学的规矩。
第一天,孙喻雪做什么都局促不安,不知道画儿岁数,战兢兢也不敢张口,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涨的脸通红愣在那里。画儿笑吟吟地说,“我比你大,叫我画儿姐姐罢”,有安抚意味的温柔声音在耳边萦绕。记忆中还是画儿花容娇嫩的十六岁,在屋子院里中穿来穿去叫唤小丫头的爽朗样子,实在无法和眼前青白的脸对照起来。
孙喻雪心里像针扎了一下似的,忍不住滴下泪来。伸手握住画儿手臂,入手寒冰一般。她学医术,治的是活人,未管人死后之事,却也能查看一二,身上衣服整齐,只有手臂袒露着,没看到伤痕,想掰开嘴瞧瞧有无异处,力气都不太够,整个身子被孙喻雪细细翻了一遍,同样是很难,因为躯体已经发僵。
窸窸窣窣地声音始终未停,“二夫人听说这事,立刻晕了过去!”“二夫人身子还没好,听到这样子事自然怕的了。”“你说怎么……怎么一回事呢?”
一双黑色的靴子鞺鞺走近,步步有力。孙喻雪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赶忙站起身退到一边。
来人穿着对襟黑呢褂子,身量不顶高,却挺拔,方脸,清爽的短须,虽上了四十,英俊的面容也仅是收缩憔悴了一些,丝毫不显老态。便是徐家的二爷,徐天罡。
徐天罡来了,看着孙喻雪诧异,却也没说什么,转头吩咐自己的小厮喜四。“院门封好,都赶出去,不要再叫人进。大爷在不在家?老太太那儿想必是知道了,各个管家你去通报一声,一会儿都去议事堂。叫了仵作吗?”
“已经去请了。”小厮答应着,转身就走。
“注意请什么人,”徐天罡叫住小厮,叮嘱他一句。
“爷请放心吧。我懂得怎么做,找咱们熟的,靠得住的嘴。”
“你可看见了什么?”二爷这才想起来似的,叫着在一边如同粘在地上、一动也动不得的孙喻雪。这一叫才终于让她回过神来,孙喻雪连忙应了声,又忙说“没看见。”
“别人呢?都看见什么了?”
“没有,没看见。”低低地有几个不整齐的声音应承。
孙喻雪忙随着人群一起退走了。这才发觉自己今日多有不妥,不该一听消息就莽撞地跑来,不该看了半天还不赶紧溜走,最不该的是,不该……检查画儿的遗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