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名为捣香楼,两层小楼,一层大堂、十数个四方桌,楼上则隔着四五间私室,其中一间门外有人在等,见徐佑倧上了楼,忙打了帘子,躬身请他进去。
门内私室中坐着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细细皱皱的脸,白胡子灰头发,不怒自威,是李鲸元李司马。
“司马大人见谅,为避着耳目,我出门只得说去茶庄小坐,便服出行,衣帽不整,千万勿怪。”徐佑倧忙作揖道。
“这有何怪,我也简丛轻装出的府。只叹你我同为朝中之臣,一片心向官家,却还得私下见面。你年纪尚小,这一点倒是仔细。”
“大人谬赞了,此番徐家出了些许事端,若不是大人神算在先,又心慈告知,我一早防着,心里还有点衬子,祸端恐怕就更大了。”
“别这么说,我这几日总惦记此事,也是十分放不下心。你这么来找我,我心下知道东窗事发了,只是没听到什么风声,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蔺力出什么事了?”
徐佑倧思忖再三,李司马的人品他是深信不疑的,虽然牵扯家中丑闻,可是不说就没法说清楚蔺力的事,斟酌言语,还是说了:“蔺力向汤羹中下毒,被丫鬟当场看见,抓住审的时候,他诬陷我二哥、二嫂的孩子是他的。”
“这是何意?”李司马听得愣了,“我却不解……什么?”
“大人勿怪,事出的确离奇些。我怕大人心焦,方才说的减省了,便是蔺管家所做之事先告知与您。若是细细说来,起首,我跟踪了蔺力五六日,他并未做过与管家身份不同之行动,我本来即刻就要回报,令您宽心却发现了极不合理之事,深夜中,蔺力与二嫂有些接触,然而就是谈话,并非有礼法之外之举。过了不到两天,蔺力被当场抓住下毒,审讯时却自承孩子是他的,所以要下迷药带离徐家。但是家中验过,还找了当年的稳婆,这一定为假。”
李司马细思许久,“于是,这一场闹剧过后,唯独害得贵府二夫人名声有损,却没发生什么别的。这倒是怪了。”
“大人慧眼如炬,的确如此。我从大人处得知命案和那位的事情之后,鄙人心愚,担忧的是几位大哥的生身性命,或忖度着恶意中伤的罪名、奏折,无一料中,这么大的疑窦却由绯色传闻而止,怎么都不通啊。”
“的确。唯一可能的,就是此事只为始,不为止。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李司马沉声说道。他又硬又灰的脸上因忧思过甚而沟壑重重,因为太瘦,年纪看起来比原本还大,六十岁的人像七十岁老人一样。
徐佑倧陷入历历回思,将事情又细细想了一遍。
李司马续道:“之前我同你说的你还记得吗?蔺管家数封密信没带走,却并非是好端端留在屋里被发现的。那是凑了巧了,我府里一个老婆子送来的。
那信被扔弃在牛棚外秽桶里,被狗刨了出来,那狗本是那婆子充玩物养着,慰藉,不似一般看家狗、野狗般养的,所以理的干干净净。看它不争气又去刨脏污之处,训斥打骂,才无意中发现那些信的。好歹她不识字,只看那信笺精致,报了上来,否则定是错过了。”
“在下惶恐,仍不死心问一句,依大人所想,那信中能是真情么?”
“恐怕不得不认是真。若是假的,蔺力一定要故意放在何处,或者早早送于我就得了。下棋出此一招,必稳稳有后手才对,这样扔掉,多半是坏招。”
“是,诚如司马大人所言,若想是故意被发现,蔺力不需仍在那隐密处,在他自己屋中床下、地砖之下藏藏便是,扔到牛棚外同秽物一起,若不是下人当真无意间发现,可算是处置的干干净净了。”徐佑倧长叹一口气,那信是真的……
“我也不空口说了,那信我拿了两封来,给你亲自看看。”李司马说着,拿出了两封信,倒并不脏污,只是隐隐有些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