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此信,令人心悸。写这封信的人和我家里定脱不了关系。然而我有一想法,也许是出于我私心,但是仍想说出来,供大人忖度。写信的人,似乎是一方势力,而徐家中有另一方势力制衡,徐姑娘则又是一方,就是,受害的一方。”
“你说的也有理。但是,以我看来,徐青为一方,徐家这个隐匿的凶手为一方,更有可能。若是外人,口吻绝不是如此。看起来蔺力的主人,早有布局,蔺在被我推荐入徐府之前,早已与你府中不知哪位有主仆之分,共谋之事了。”
两个人相对发愣,一种像水蛇般阴冷的不安爬上了他们的心头。
“当然,”李司马把话放软了几分,“其中大有误会,也未可知。我与你祖父相交多年,他壮年而终,在我心里一向惋惜的。你十年前还太小,没嫌疑。我看着你两位兄长建功立业,看着你成人,徐家上层,尤其是你们几位,我是信得过的。这其中有什么不得人知的事情,连我也一丝没得到线索,也许与他们并不是直接相关。”
徐佑倧,不愿为自己的私心、自己所了解的徐家一面而站定了主见,徐家内里的虚败,他其实也有耳闻。像老太太说的,乱根早生,家中的烦杂不得见光的事,绝不是没有。
徐佑倧于是坦承道:“大人所虑不错,看了信,连我都不得不认这一种嫌疑……无需看着我的面子,有什么所想,直接告诉我,对徐家长远许是好事。”
“你很清醒,不错。”李司马赞许地微笑。
徐佑倧续道:“非我私心,而照常理判断,那位写信的人,蔺力的主人,的确是徐家我的几位长辈、或与他们几位交情颇深的人,而前者在口吻上更合适。我七年前还小,可是大哥、二哥、家中母亲、祖母等人……不是徐家同辈或长辈亲昵的人,旁人是不会叫为青儿的。”越说声音越细小,若一共就这么几人,这可是杀人大罪,作为亲属,他将如何自处?
徐佑倧心中忧烦,强撑着综合了一下心中所想,其实有一事他始终未提,就是二夫人房中心腹丫头,画儿的死。这件事能提吗?不能,真的不能,再信任李司马,他还是一个外人。画儿的死官方在录仍是一个意外,并且毫无根据是被暗害的,提及此事等同于和信上七年前徐青的死相联系,太过于鲁莽了,真不能说。
徐佑倧在心里恨自己也掣手掣脚了,只是思前想后,还是不能说。这可是实实在在刚刚发生的命案。沉默了一会,徐佑倧将能说的信息和盘托出:
“我二嫂母家大人是知道的,二嫂就是内务府周岑的嫡亲妹子。听闻说今年周家又在江南一带做成了几样生意,敛财万两。”
“你是说,周家要有所作为,这碍了某一方势力的眼吗?”
“是的。若我二嫂德行有亏,周家和徐家的因缘联盟必然破裂,此间不利好的……大人无须我明说。”
李司马捋着没有几根毛的胡子,低头想。
“大人,还有一处佐证,就是布料。这细节可能大人还不知道。信中写道令面料数匹,自有用处,妥善存之。,这一句颇有关窍。”
“面料数匹……又怎么说?”
“二嫂被冤与蔺力情笃纠葛,其中之一证据,就是两人同束月白色的锦带。同款同色,辩无可辩。”
“还有这一出?这些我不知道。看到信也没发现这一点。这可……周密得恶毒了。又是一个旁证,难保不与你家上层的人有关了。徐青这一桩事咱们先略过不提,毕竟是另一桩事,不能确定两件事是同根而起。可是蔺力所为,诬陷你二嫂,从这信中可板上定钉了。到底谁人指使,意欲何为,你全部搬出,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头绪?”
“蔺力之所为,该当是削弱二嫂,引申则是削弱二房,乃至二哥势力。”
“我有一句话劝你,不知道是可言得。”
“司马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本就对大人亮节仰慕许久,如今这事一出,大人处处为我家着想,为朝堂忧心,我对大人更是信任感佩。我能做到的,能说的,对别人不知道,只要对着司马大人,必当知无不言。”
“你是徐家的孩子,考虑事情,自然出于你整门荣辱利益。你与家庭,确为一体,但朝堂纷争,往往有兄弟断义之事,为的就是各为其主。你与他们两个,许不是一体。你可明白?只是削弱二房,也还有可能是徐淐径那小子的所为。自然,你也有嫌疑。”
“可我信任大哥。大哥追随圣上,掌管徐家大事,一路言行如一,若是用这等手段去对付兄弟,乃至于对付整个家族,他是掌座,全无道理。这事翻过来,二哥对付他,倒还有几分可能。我只能怀疑最大的那个可能性,将目光停在最位高权重的人身上。”
“若是削徐家整体,可不光是一人所想啊。下一个被对付的,难保不是你或者你大哥。你家三兄弟齐心,这永京城内谁人不知,可是我却听着你和他二人有间隙,你这么为他们说话,不知有一天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