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孙喻雪也累了,完全不当徐佑倧是个少爷一般讲礼节,说话又急又凶,“我不会带着你那娇滴滴侄女儿,走两个半甚至三个时辰的路,一路上还要提防敌人包抄的。你若不来,我自己走,也不会带她。”
“那……怎么办?我听你的行了嘛?”徐佑倧突然放软了语气,身子抖了一下,站不住了一样,孙喻雪忙扶住他。徐佑倧重地很,一点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压靠在孙喻雪肩膀上。
“你怎么了?”
“我很疼。可能要死了。”
孙喻雪拿过火折子向他脸上照去,他像是要昏过去的样子,憔悴无神的脸,面色白得惨烈,紧闭的双唇,显然是在忍着刺骨的疼痛一直未说。
孙喻雪不忍,轻声却坚定地说道:“你现在是不会死的。你相信我。不能昏过去!”她眼中的光真切而强烈。
徐佑倧看得失了神,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按理说,我被敌人刺中了,这样掉下来。已经是有去无回了。
孙喻雪不再看他,许久低声说了一句:“我有预言能力。”
徐佑倧勉强笑了一下,恍惚着,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不知怎的,我们这样子说话,你不像是在徐家那样,似乎……似乎有个面具,摘下来面具。你同我说话的样子……很是熟悉,却似乎有种感觉,感觉我们已经是认识许久了。”
“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若你偏生不信,那我也只能说一句,你和我都有自己的面具。带的久了,就粘在脸上,取不下来了。
总之你不会死,我不会死,大家都会活着。别说废话了,我们想办法上去。只有你知道那秘密茅舍在哪,不是吗?”孙喻雪心里难受,却也勉强笑了一下,“你现在脸色之白,白无常也要认你做个弟弟了。徐佑倧,这个名字,神憎鬼厌,只能靠容貌在地府认个假亲,却不会被小鬼抓走的。听见我的话吗,你不会死的。”
前事种种一一唤回,她记得自己弥留之际,那个人抱着她一步一步,稳而有力地走着。的确没错,那是徐佑倧。
孙喻雪是重生而来,前世的她,有另一个名字。
宫桥。
孙喻雪对上一世的记忆中,徐佑倧最深刻的片段,自己死的时候。
那时的自己,也就是宫桥,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因缘巧合,由他送了自己最后一程。望着自己的时候,徐佑倧眼中朦胧有不忍。那时的他们,早早就有了交集。
而这一世,徐佑倧甚至不认识自己。这是很自然的事,此刻他伤成这样,由着那一点点的牵丝过往,她不禁生出了一丝怅惘。
上辈子自己死的时候,他那时二十一岁。今生的他,才十九岁。就算这一世还没过,起码这一刻他不会死的。没错,这一生,他们两个,都不会死。
如今是大郇五十一年。冬,十二月二十三。
大郇五十三年。冬,十一月。
前世。却是今世的两年之后。
一行人,几日间不断行陆路,前日改了水路。十一月初九这一天,姬应湖上微波荡荡,一艘足纳七八十人的船驾浪疾行,去向正是伧秦洲。
伧秦洲,一座小小邦城,从大郇国的国都永京赶路而去,也要足七日才到,这座民风淳朴的偏僻小城,在当世宗家却是大名鼎鼎。若是街上任意拦住一个百姓相问,他定然告诉你不少伧秦的传说。
伧秦洲之有名,自然在于伧秦山那是外人擅入不得的美丽桃源,权倾朝野的前刺京卫总史的府第,九代药阁的医书宝药、珍稀异草,数都数不过来的、世间未见的美貌的夫人小姐,永京都没听说过的隐秘事儿,洋洋洒洒拉着说三碗茶方休。
问老百姓伧秦山远吗?远着呢,从洲境换马车,改渡水路,快船也要足七日方能到,是被三面湖水抱拥的绝妙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