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镇国侯府内便传来一阵哼哼哈哈的呵气声,偶尔还有几声老头的叫骂说着这儿也不对那儿也不妥的,以往这个时候侯府内大部分人都还没有起床,但今天却格外的热闹起来。 前院的丫头们都按部就班的做着事但后院的护院家丁们却破例早起了,雷拓成了小姐的师父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护院家丁们大多尚武,不来偷偷看看是不可能的,于是一群人趴在李长乐的墙头上,看了一个早上她扎马步,雷拓躺坐在太师椅上,一次手也没有动。 “师父,还不能休息吗?”她双腿打飘,哀怨又充满期望的看着老头儿。 老头伸伸懒腰,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天色,“还早呢,好好蹲着。” 李长乐欲哭无泪,虽然这是在给她打基础没错,但她总觉得这老头儿是在借机体罚她,昨天招他惹他的都是叶珏,怎么受苦受累的就成了她了。 咬着牙又蹲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腿部都没了知觉,不过即便是已经如此了,她还是没有放任自己顺势倒地休息。 虽然嘴上是在抱怨,但其实她心里对学好功夫有很大的执念的。 老头一直没有松口让她起来,她自己也不愿意认输,只能一边蹲着一边唱着歌来转移注意力。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弟弟吃面来我喝汤啊……”她唱的凄苦又哀怨,活像个被家里不待见的苦命娃娃。 “唱的什么玩意儿。”老头子嘟囔一声,“第一次扎马步不扎个结实,往后岂不是会养成懈怠的习惯。” 她翻白眼,这老头不知道哪里来的逻辑。 墙头上的一众武林高手们咬的咬手指,叼的叼狗尾巴草,小姐习武的这个热闹他们都看得很无聊,还以为会看到雷拓耍刀呢。 “对了,你的刀怎么样了?”老头在太师椅上惬意的翻了身,随口问到。 “回师父,图,图纸,就,快要画好了。”李长乐牙关咬得死紧,连说话都不大通顺了。 “哦。”他继续翻身,“那你抓紧点儿。” 这个消极怠工的师父,真的没有对她的刀提出任何建设性的建议。 等她终于扎马步扎到极限的时候,走进院子里的叶珏终于解救了她,“还在扎马步?” 他只这么问了一句,也没有说其他的,过来便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然后用手细致的给她按揉着小腿,李长乐毫无知觉的腿此时终于恢复了一点感觉,大腿像是被什么用力拉扯过,疼的惊人。 老头不满的啧了一声,倒也没有让她再蹲着了。 “她年岁还小,你这样教她不行,训练量太大了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收了手,叶珏扶着李长乐慢慢的在地上走动着,他一边扶着一边对太师椅上事不关己的老头说。 “这是我徒弟。”老头态度嚣张,“我有我的训练方法。” 他一向认为习武第一天应该累到极致,后面在一点一点的循序渐进,这样既打牢了基础后面习武也会觉得越来越轻松。 叶珏也不在和他叫板了,他直接叫来秀儿为李长乐梳妆,等下他还要带她进宫。 “今天去了我就和母后说,你每日进宫来来回回的也累,以后便隔几日去一次吧。”他拍拍女娃的头。 李长乐从来没有觉得叶珏除了脸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可取之处,但就在刚才,她竟然从叶珏身上觉出了点儿莫名其妙的温情来,这家伙明明一向都把逗自己和给自己添乱作为娱乐项目的。 老实说她是误会叶珏了,他从来就没有刻意的要去给她找茬,俗话说三岁一代沟,他们两个之间相差了不止一个世纪,相处起来中间有一道迈不过的鸿沟也是理所当然的,还没有打起来就说明这个鸿沟还没有发展成为精神上的天堑。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李长乐握着叶珏的手,真诚的像是要哭。 叶珏失笑,他把她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去梳洗。 院子里就剩下了老头儿和叶珏两个人,待叶珏走到太师椅旁边的石桌边坐下时,老头儿突然凑了过来。 老头儿:“你当初查她作甚?” 叶珏提起桌上的小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他捏着茶杯在指尖上把玩,“这与你无关。” 他小口抿茶,完全不在乎老头儿是不是知道自己在查李长乐,他和老头儿的恩怨也就是在查李长乐的时候结下的。 雁南不知道从哪里查到雷拓曾经追过那个抱走毛毛的女人,为了问清那一年的事情,他从城郊十几里的一个小城镇把他追到了镇国侯府里,由此才有了雷拓和李长乐两个人的偶遇。 叶珏的不慌不忙和雷拓的着急上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似乎对雷拓会不会告诉李长乐这件事漠不关心,但雷拓不一样,他生怕李长乐知道他是个出卖过她的师父。 “你放心。”叶珏把小茶杯放到石桌上,不紧不慢的从衣袖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我不会告诉毛毛那些事是你说出来的。” “你有这么好?”老头儿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这是为了我未来的妻子。”他说完,起身迎上了梳洗完毕的李长乐,“走了。” 她听话的把自己的手放到叶珏的手心里,继而回头给雷拓告别,“师父,毛毛就先进宫啦,你在家里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只管找秀儿好了。” 老头儿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吧走吧,老头又不稀罕你。” 他确实不是很稀罕她,一个几岁大的女娃娃手不提肩不能抗的,他都没办法当丫鬟来始,但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有一个背景大到他根本惹不起的未婚夫,这样也能稀罕起来就怪了。 不过不稀罕不等于不喜欢,这个丫头惯会哄人开心,所以排除上述缺点不谈,他还是很满意的。 老头这边躺在太师椅上休闲而自得,但李长乐就不同了,她正在宫里饱受折磨。 凤鸣宫的守门小太监以为她和秦素兰交好,她一来便告诉她,秦素兰昨天没有找到她,今日竟然还来凤鸣宫等,真的是非常关心她。 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让小太监蹲了下来,她哥两好的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挺有前途了,真的很会发现真相。” 小太监没大听懂她是什么意思,不过直觉她实在夸自己,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姐快进去吧。” 全程围观的叶珏勾唇挑眉一笑,“你什么时候和秦素兰这么好了?” 她牙疼的撇了撇嘴,“就在刚才。” 两人刚往凤鸣宫里走了几步,秦素兰便从里面迎客出来,“你怎么……”话说到一半她才看见旁边还站着叶珏,于是她吞下才来两个字,转而笑着对叶珏行礼,“二殿下。” 叶珏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牵着李长乐的手往凤鸣宫的堂屋走,“去给母后请安吧,然后你就可以去玩儿了。” 没有得到叶珏的回答,秦素兰也是敢怒不敢言,气鼓鼓的在一旁瞪着李长乐。 李长乐心里想着要赶紧解决掉秦素兰这个麻烦,于是也不和叶珏多言,更没有去理正在迁怒她的秦素兰,她甩开叶珏的手直接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她现在这个长度走起路来实在是有些慢,所以她一般交通靠跑。 “皇后娘娘。”她还没有跑到堂屋,隔着三步远就喊了起来,语气欣喜的自然而然,像是有多想见着皇后似得。 秦素兰站在后面冷笑一声,她刻意没有告诉李长乐里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要等着她横冲直撞的冲进去,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自己话。 “毛毛,慢点儿。”堂屋里的皇后佯装发怒,但却还没憋到李长乐冲进堂屋就破功而笑,“真是个猴孩子,阿珏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皮过。” 冲进堂屋的李长乐本来想着进屋就给皇后一个熊抱的,但刚到门口她就紧急刹车了,“李长乐见过皇帝陛下。” 小娃娃声音含笑,停住脚步之后就是一本正经的行礼,竟然没有丝毫慌乱,堂屋里的人也没有丝毫要责怪的意思。 秦素兰不甘心的用手指用力绞着衣袖,明明她这样一跑姑姑就会骂她不成体统不知礼数,为何轮到这李长乐便就没人骂了。 “你就是李长乐。”皇帝和蔼可亲的笑了笑,挥手招她过去,“朕倒还是第一次见你。” “父皇,母后。”随后而来的叶珏进屋,语气淡淡叫了两人一声。 叶珏素来性子冷淡皇帝也不经常去长肃宫,所以两父子其实根本不熟,由此叶珏打了招呼之后便被皇后叫到自己旁边坐下了。 “长乐也是第一次见皇帝陛下呢。”李长乐笑的眉眼弯弯,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娘亲说皇帝陛下忙于政务,是难得一见的,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您是长乐的好运。” 皇帝像是被她感染了似得呵呵一笑,“你这孩子讨喜,以后老二要是欺负了你,你大可以到朕这里来告状,毕竟你们两这婚约还是朕赐的。” “珏哥哥可好了。”她转头望向一旁不为所动的叶珏,被自己那一声珏哥哥刺激的一阵恶寒,但随即她又笑了起来,“珏哥哥每天都陪我玩儿。” 皇帝随着李长乐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二儿子,自己和他不亲心里难免有点儿疙瘩,再说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确实对自己的儿女们有些疏忽,除了太子他几乎没有和哪个儿子太过亲近,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愧疚。 “老二是个好孩子。”皇帝感叹似得道:“你们以后会幸福的。” 皇帝竟然说出这种话,皇后眼里满是惊讶而叶珏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他了解自己的父皇,当政这些年来既没有大的贡献却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他很平庸,现在说出这些话不过是氛围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