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苏城的时候，顾石给卫途深发了短信报平安，卫途深这几天都在军训，这几天他们只打了一个电话，卫途深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顾石的手机不能上网，他们不能在线上聊天，上次那个电话的电话费让顾石吐了吐舌头，所以接下来都是通过短信短暂地联系。　　雨生被寄养在隔壁张阿婆家，张阿婆没有电话，顾石也不能打电话问问雨生好不好。　　还有租期到了，屋子里那些东西，都没有办法带出去，顾石和房主联系了一下，女房东不在，男房东比较好说话，愿意以一千元的价格把一些大件的家具折价买下。其余的东西，顾石只能暂时放在张阿婆那里，好在卫途深也知道下次回来是寒假，把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带去了学校。　　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和卫途深说，等到寒假，必然是要回北湖的，顾石不由得一阵头疼。　　苏城的车站，学长学姐都已经在那儿等了，师范类院校男生少，因此仅有的几个男生通通被拉到车站里来做苦力。顾石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忙了一早上的学长学姐都有些懈怠地坐在地上。　　顾石在地上散落的牌子中找到了自己所属学院的欢迎牌。　　“你好，我是新生，顾石。”顾石对着脸圆圆的学姐说。　　大家都抬起头来，顾石眼见着两个男生先是愣了愣，然后跳起来冲到她面前：“学妹！我来帮你拿箱子，送你回学校吧！”另一个男生挤开他：“学妹！我单身！他有女朋友了！”　　其他校友纷纷起哄。　　“走开走开，是我们人文学院的学妹，你们理工的走开。”圆脸学姐嫌弃地挥挥手，对顾石　　说：“防火防盗防师兄，现在算是领悟到这句话了吧。”　　顾石微微笑没有说话。　　学姐看着顾石也不是很活跃的人，只是做好本职工作把顾石带到了宿舍，一边走还一边给顾石介绍了学校的景观和学校周边吃喝玩乐的位置。　　顾石到了宿舍，宿舍比较新，很干净，地上没有灰，看来是有人打扫过了，但是寝室里一个人都不在，四个室友只有一个床铺铺好了，床上贴着名字，顾石看了看，先到的那个室友叫柳爱，又看了看其余的，分别是左荨笙、王素素。　　顾石正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到一半，其实她也没有什么东西，门口就传来敲门声，顾石喊了请进，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先出现的是一个大包裹，紧接着才进来一个男人，顾石探头看了看后面，应该是她的室友。来的人穿着高跟鞋，一条高腰的牛仔短裤扎着宽松的衬衫短袖，斜跨一个小包，长卷发高高扎在后面，面庞白皙漂亮，画着精致的淡妆，一点也没有因为是夏天而显露出疲态和花妆的情况，她手中还拿着墨镜和一叠书。　　睡在顾石对面，是左荨笙。　　和左荨笙一起进来的男子好像不是家长，他摸了摸凳子，很干净，就让左荨笙坐下了，自己则是开始帮左荨笙收拾，左荨笙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落落大方地和顾石打招呼，她偷瞄了一眼顾石的名字：“你好，顾石，我是左荨笙。”　　顾石也和她打了招呼，又自顾自地开始整理。左荨笙也坐下摸出手机开始敲敲打打。　　顾石收拾完了左荨笙还没有收拾好，顾石瞥到那一叠书，好像是课本。　　“在一楼拿。”察觉到顾石的目光，左荨笙开口道。　　“谢谢。”顾石礼貌地道谢。　　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一个女孩子撞了一下，女孩子手上抱着很多零食，全散落在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子蹲下身边道歉边捡零食，顾石也蹲下身帮她。　　“哇你好美！”接过东西，女孩子看到顾石的脸突然夸张地发出尖叫。　　顾石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生，一时间不知所措，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待到拿完书上楼回寝室，室友已经到了两个，正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讨论什么，男人已经回去了。叫柳爱的正是刚刚那个夸顾石好美的女孩子。　　听到开门声，两个人齐齐转头，柳爱声音有些惊喜：“你居然是我们寝室的！我刚刚还在和笙笙说我们学校美女真多呢！原来你们都是我寝室的我好幸福啊！”边说还边过来帮顾石拿书。　　顾石愕然，下楼拿了个书的功夫，两个人都熟悉到开始叫笙笙了。愕然间，不知所措地由柳爱接过书。　　左荨笙哈哈大笑，对着柳爱说：“你真的蛮可爱的。”　　三人自我介绍了一番，柳爱是苏城本地人，左荨笙是南海市的，离学校都很近，剩下的一个室友迟迟没来。　　直到晚上，依然是三个人。　　左荨笙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三盒巧克力，分给室友：“是见面礼，别客气，王素素还没来，你们就先拿着吧，我实在是怕巧克力到时候化了。”　　大家都知道左荨笙家境好，也没有推辞。柳爱很开心：“哇，这个巧克力很贵的，我一直都舍不得买！”然后就开始拍照，接着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我们加个微信吧。”左荨笙提议。　　“好啊好啊！”柳爱很是积极。　　顾石掏出自己的老年机扬了扬：“我的手机不能上网，就存一下我的号码吧。”　　左荨笙和柳爱都有些吃惊于顾石的老年机，却也没有多问。三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顾石的两个室友的脾气都很好，柳爱大大咧咧很开朗，看得出家庭和睦，她第一个到寝室，却先把卫生搞了一遍，也没有和室友邀功；左荨笙落落大方，虽然从吃穿用度都可以看出家境优渥，但是没有嫌东嫌西的脾气，三人第一餐在学校食堂吃，然后出校门去超市买一些日用品，顾石和柳爱都没想到左荨笙还留了一辆车在学校，于是三人开车前往超市。　　左荨笙边开车边舒了口气，她最怕室友是胡搅蛮缠或者斤斤计较的人，如果室友是这样人，她就出去住爸爸给他在苏城买的房子。现在看来，两个室友都很好相处，顾石虽然有点冷淡的性格，但没有不理睬人的脾气；柳爱有点话痨，但是看到左荨笙的化妆品、衣物和车，虽然夸张地感叹了两句，却也没有露出嫉妒或者想占便宜的情绪。剩下的室友还没见到，但是只要不是特别奇怪的脾气，大学生活都可以平稳度过。　　顾石不过在超市挑了些必备的生活片，柳爱则是挑了一车的零食。左荨笙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只买了一些水果。　　到了寝室，很意外地发现王素素到了。　　王素素是一个腼腆的女孩子，长得非常秀气，用柳爱的话来说就是“古典美女”。王素素很局促地和大家打了招呼，好在柳爱很是活泼，一下子就让王素素放松下来。　　柳爱还在哀嚎抱怨，说寝室里的室友一个比一个漂亮，顾石是冰山美人，左荨笙是美艳动人，王素素则是气质美人，只有她是个普通人。　　其实柳爱长得也不差，眼睛滴溜溜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柳爱在同王素素讲话的时候，左荨笙暗暗打量新到的室友：这个王素素穿的都是没牌子的衣服，鞋子是品牌鞋的山寨款式，刚刚进门看她鞋子的时候，感受到别人的目光，她还往里缩了缩，可见是知道自己买了山寨鞋的；衣柜塞得满满的是各种颜色各种风格的衣服，穿衣品味杂乱无章；王素素也化妆，但是是日韩的一些开价品牌。　　顾石的衣服也是没牌子的，但是都是简单的款式，也不化妆，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是也大大方方并没有什么掩饰。　　两相比较，左荨笙第一感觉就自然地偏爱了顾石。　　顾石和柳爱都不知道左荨笙肚子里的百转千回，王素素自然也不知道，她刚刚进宿舍就吃了一惊，这个与她睡一侧的室友，桌子上满是名牌化妆品，鞋子也是，她正在担心室友会不会看出她的鞋子是山寨的，人就已经回来了。　　柳爱自来熟，缠着王素素要看看她拿到的那盒巧克力是什么造型什么口味的。　　敷衍了柳爱一番，王素素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瞧着左荨笙那边，左荨笙在整理水果，把水果一个个整齐地放在一个保鲜盒里。王素素虽然见左荨笙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一股臊意莫名其妙地席卷了全身，她赶紧换上拖鞋，偷偷地把脚上那双鞋子藏进柜子里了。　　大学的第一个晚上，四个人都没有很快入睡，顾石向卫途深简略地说了一下入学的经过，就匆匆关了手机，睁眼看着天花板模糊的光影。其他三个室友的被窝里都亮着一小道光，如此一来显得顾石特别无聊。　　顾石其实一向来早起，但是刚和陌生人住一起，顾石也不知道几个人的作息。开学第二天也是报道日没并没有什么事，柳爱最先醒，其次是王素素。顾石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不早不晚，也就爬起来了。　　左荨笙戴着眼罩，没有动静。　　“我高中同学找我玩，我先出门啦。”等顾石洗漱完，打算去食堂买早饭时，柳爱已经蹦蹦跳跳地出门了。　　顾石先去吃了早饭，然后去学校广场的营业厅办了学校的号码，这样和同学联系就不需要别的费用。营业厅开学季还推介学生买一些便宜的智能手机，顾石想了想，咬牙买了一只。　　顾石第一次用智能手机，摸索了一会儿才稍微熟练。　　回到寝室，左荨笙才醒，呆呆地在床上坐着。王素素在整理昨夜没有整理完的行李。顾石问左荨笙：“寝室的WiFi密码是多少呀？”　　左荨笙探出身子趴在栏杆上，兴致勃勃地问：“你买手机啦？”　　顾石笑着点点头：“第一次买，还不太会用。”　　王素素诧异地转过头看着顾石手上的手机，欲言又止。左荨笙听了赶紧下床，拍拍顾石的肩膀：“等我教你！”快速洗漱完毕，左荨笙就搬着椅子坐到顾石边上，教她怎么用手机，脸上没有一丝看不起顾石的神色，顾石见状认真地学起来。　　下载了微信，顾石按左荨笙说的，加了寝室的几人，然后试着搜了搜卫途深的手机，结果真的搜到了。　　“谁啊”左荨笙是真的好奇。　　“男朋友。”顾石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左荨笙听了睁大了眼睛，她想不出顾石这样冷冷清清的女孩子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也想不出这年头没微信的人还能谈上恋爱。　　正想再八卦一番，她的手机响了，左荨笙接了电话就去桌前穿衣化妆了。　　王素素理好东西，侧头一看，左荨笙打扮的光鲜亮丽，衣柜半开，露出几个包包，都是王素素在网上浏览过千万遍的。　　“好漂亮啊。”王素素实在忍不住感叹。　　左荨笙不知道她在夸人还是夸包，笑了笑说了句谢谢，喷了香水就出门了。　　王素素的目光还在左荨笙的床位停留了一会儿，转头又看见顾石，低着头摆弄手机，神情认真，不同于左荨笙胜在包装，她刚刚看到刚起床素颜的左荨笙，也许是因为妆后太过耀眼，卸妆后就失去了惊艳，而这个室友的侧影美不胜收，有一种抓人眼球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收回目光，王素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前总有人说她漂亮，她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和这两个室友一比，到底还是寡淡了。　　顾石还在专心研究手机，她故意换了个网上找来的女孩子的照片换上，微信名叫“雅雅”，发了好友申请给卫途深，备注是“求帅哥加好友”。顾石暗笑，发出申请，看卫途深会不会加。　　没想到很快就通过了申请，顾石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发出消息：　　Ts：你买手机啦？　　雅雅：你怎么知道是我？　　Ts：你看看你微信号。　　顾石翻了翻左荨笙给自己设置微信号：gushigushi。顾石难得沉默了，左荨笙“这样不容易忘记”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好吧。顾石又默默地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Gs”，这么一看，颇有些情侣名的味道。　　卫途深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多，就怕顾石吃不好睡不好。顾石好不容易有机会问问卫途深，卫途深又长篇大论地说起自己大学的生活。　　看来之前是憋坏了。　　隔着屏幕，实际是隔着千里，顾石后知后觉地失落了。摩挲着屏幕上卫途深不断发过来的句子，耳机里是有些变调的卫途深的语音，但是所有的一切都让顾石感到安心而满足。　　远行的时候，能牵挂着某一处，是一种值得感动的羁绊。　　Ts：你们学校要晚自习早自习吗？我们还要晨跑哎，一年四季都要。　　Ts：我们课排的好满，每天都有课。我看了下都是哲学的内容，我看不懂。听说到了大一下学期就可以转专业了，不过只有到了专业前几名才可以。　　Ts：我室友聪聪说他已经在暑假把一半的课都预习完了。　　Ts：我好怕我学四年的哲学啊，我明明是理科生。　　Ts：(悲伤蛙.jpg)　　顾石看了看卫途深的课表，确实排的满满当当。想了想，她回：　　Gs：那你就好好学习，大一下一定要转专业。不要去做兼职了，我们的钱还有很多。　　Ts：嗯嗯，这个是狗爷的微信，你加他一下。　　顾石看了看狗爷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吐着舌头的哈士奇，名字是“南海一霸”。　　下午，顾石出了趟门，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做兼职的地方，说什么钱够用只能骗骗卫途深，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现实。　　学校周围的店很多，但是空余的却很少，工资待遇好的地方早就被学校的其他高年级学生占先了。顾石白天要上课，晚上寝室有门禁，能打工的地方只有饭馆或者便利店之类的。　　顾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新开的韩国料理店招人，老板是个韩国女人，胖胖的看上去脾气很好。　　顾石一天也不想耽误，当天就在餐馆打工。　　有些疲惫地回到寝室，三个室友都在。　　“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啊？笙笙买了甜甜圈给我们吃呢。”柳爱咬着一个甜甜圈扑过来迎接顾石。　　“我去打工了。”顾石估计她们应该也能了解她的家境，不想过多的隐瞒什么。　　“去哪里打工呀？我也想去打工，我家里一个月给我的生活费，我开学第一天就花了四分之一了。”柳爱很郁闷。　　“在学校旁边的韩式料理店。四点到九点，你要去？跑来跑去会有点累。”顾石觉得柳爱也不是真的要打工。　　果然，柳爱问：“那工资呢？”　　顾石想了想：“我每天都要去，一个月是1500。如果不想每天去，一个月1000。”　　柳爱一听，就不说话了。　　“吃你的甜甜圈吧，你那个性格，毛毛糙糙的，不适合。”左荨笙笑着递了一个甜甜圈给柳爱，又邀顾石来吃。　　顾石闻闻身上，有一股油烟味。　　“我先洗澡吧，身上有味道不舒服。”顾石拿着换洗的衣物去洗澡。　　其他人都已经洗过了，待洗完澡，顾石才边擦头发边吃起甜甜圈。　　柳爱还在吃零食，一边吃一边看剧，嚷嚷这个男明星也帅，那个也帅；左荨笙穿着看上去很舒服的睡裙，在桌子前涂涂抹抹；王素素捧着一本小说边敷面膜边看。　　“哎呀，明天该是第一天上课了吧。什么课呀我都忘记看了。”柳爱突然叫起来。　　“好像是文学概论。”顾石想着自己应该画个课表。　　“我明天上午没课，你们起床时稍微轻一点儿，我要睡个懒觉。”左荨笙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爬上床。　　“你不是汉语言文学的吗？”王素素感到惊诧。其他人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　　“不是啊，我是服装设计的。”左荨笙大惊小怪地看着三人，耸耸肩睡下玩手机。　　其余人也陆续上床。顾石躺在床上，也默默拿出手机继续熟悉功能。她第一次翻开了卫途深的朋友圈，逐条看下去。　　这一下就好像是爱丽丝进入了奇幻王国，朋友圈好像是卫途深的日记一般，记录了很多卫途深的日常。　　顾石逐条看过去，有雨生，有家里那些玩偶，有顾石给卫途深做的菜和点心。还有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一起看过的风景。　　她的照片，只有一张，漫天星光下，她站在一片灯里。配图的只有一句话：岁岁有今朝。　　是生日那天。　　不知怎么，顾石的内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存下那张照片，默默地念着：岁岁有今朝。　　剩下的朋友圈内容还有很多，不止有卫途深的现在，还有卫途深的过去，满屏都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和顾石所熟悉的他，一点也不一样。　　退出界面，消息提示有新的朋友圈内容。　　Ts：晚安，顾石。　　顾石轻轻一笑，留言：晚安。　　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