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百十九、入魔(2 / 2)云梦神泽首页

白天的杀戮带给她快感,夜里却成了她的梦魇。

梦里那个杀红了眼的她,简直比地狱恶鬼还可怕,夜漓自己都快认不出了,是看一眼都要吓出一身冷汗的程度。

除此之外,入魔之殇也在时时刻刻折磨着她,颈上抽骨留下的伤痛,以及魔气和她体内残留的灵力互相对冲,发作起来五脏六腑犹如撕裂般疼痛,仿佛浑身上下的筋骨被一寸一寸打断了一样,很多时候唯有饮酒才能勉强入眠,是以她慢慢养成了喝酒的习惯,有时是为了麻痹自己的身体,有时则纯粹是为了大醉一场。

月夜对夜漓来说是修炼的绝佳机会,那点亮黑暗的月光像是她的守护者,如薄纱般缓缓流淌,在它的照耀下,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碎银覆盖,闪烁着月光的润泽,不过魔界日夜长短也是不确定的,有些时候会进入永昼时期,连续好几个月都是白天,但即使这样,即使可能会走火入魔,夜漓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每到夜漓修炼之时,身后的那轮明月就会变成通红的血月,就好像以自身的纯净洗涤了世间的戾气,修炼完后,夜漓总是大汗淋漓,浑身湿透,黑气散去,原本猩红的眸色变得无神,苍白的嘴唇仿佛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她的身体经历了一次魔气暴涨到急退,好比经历了一次重生。

这是入魔的代价,一旦走上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了

夜漓时常感到痛苦,她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自己走,不,是逼着自己向前,而她看似众望所归高高架起,却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

她很少与人分享这种煎熬,离开鹤青,也不再想与外人道。

每到这个时候她还会想起洛梓弈,想起他成为冥界之主要经历的种种折磨。洗筋伐髓,易脉移腑,这是真正的脱胎换骨,不知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夜漓至少身上流淌着魔族的血,比他多少要容易一些。

看来洛梓弈真的爱君瑶很深,而夜漓在最艰难的时候,是动过结束这一切的念头的。

她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报仇吗?她倒是为刑廉报了断臂之仇,杀了寒修,然后呢?

不过她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刑廉,长久以来,寒修都曾是夜漓内心最深的恐惧,琯考那晚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烙印,若不早日克服,如何号令整个魔界,坐稳魔尊之位。

兵败城破那日,看着被射瞎了一只眼,匍匐在她脚下的寒修,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上还挂着狰狞的笑,夜漓便觉得自己心里的一道弦“铮”地一声断了。

大势已去,寒修却还不死心,想用毒冰晶暗算她,被长生刀砍断了头颅,带着血滚了好远,到死都不瞑目,而是睁圆了眼睛死死瞪着夜漓,仿佛要看到她和自己一样的下场才算完。

“我吵醒你了?”刑廉轻声道。

夜漓摇摇头,掀开盖在身上的氅衣,低声问刑廉:“衡武说的奸细,你可见了?”

魔界的监牢由巨大的黑石砌成,八方各有一根铁链锁住,那铁链看似无用,却是极为强大的禁制,离永昼宫大约二百余里,建在一个幽黑潮湿的山谷里,此处不见天日,瘴气弥漫,长满毒棘,连魔物都很难存活,唯有食腐的三头鸦在上空盘旋,用发出难听可怖的咿呀声,谷内到处是不知名魔兽的骸骨,腐败之气经久不散。

这鬼地方常年人迹罕至,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关进来的大多做好了烂在这里的准备。

不过今夜此处倒是有些热闹。

监牢的魔卫平日里懒散惯了,他们常年生活在此处,身体结构发生改变,能抵御此处的魔瘴,以为无人能突破,便躺在这一特质上,不思精进,因而根本没什么反抗能力,只见峡谷中几道黑影一闪而过,魔卫们便悄无声息地倒了下来。

这些不速之客随后潜入黑石牢中,不一会儿带人冲了出来,结起剑阵想要突破禁制。

垒起的黑石开始摇晃,八根粗壮的铁链不断抖动,金印翻飞,打在铁链上,电光火石,铮铮作响。

在来人不懈努力下,铁链的衔接处发生尖锐的拉扯声,似乎下一刻就要崩开了,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成功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掀翻。伴随着滚滚魔气,夜漓与刑廉现身,禁制震荡,将原先吸收的攻击全部反弹,铁链和黑色巨石纹丝不动,所有努力都显得徒劳。

“天庭派白雅洁暗中潜入,又派你来救,是笃定我不会杀你们?”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南宫明。

“阿善,不,魔尊夜漓,真的是你!”南宫明抱着浑身是伤的白雅洁,难以置信地打量我:“你,你真的入魔了!”

他既震惊又失望:“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明知道我最恨魔族...”

夜漓转过身,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这时,一道弧光从天而降,将地面炸开一道口子,重连的声音响起:“放肆!区区小卒,见魔尊,为何不跪?”

夜漓蹙眉心想,他怎么来了,接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袭来。

南宫明拼命硬抗不肯跪下,而他身后的天兵早就在重连的威压下弯下脊梁。

渐渐地,南宫明的脸色由红转青,随即喷出一口血来,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却仍旧单手托举着白雅洁,仿佛不想让这魔界的土地玷污了她似得。

“身为魔族你敢杀天兵,忘记三千年前神魔大战,天界大军是如何压境的吗?难道就不怕上天降下惩罚,再有灭顶之祸?!”南宫明身后的天兵叫嚣,像是一只生了怯的狗,只有无能狂吠。

忽然周围的温度明显降低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肃杀凝固了风雪。

夜漓位高权重,是魔界最尊崇的人,但十年了,她仍会为这种触达灵魂的死亡恐惧而感到脊背发凉。

那天兵忽然惨叫一声,忽然开始毫无来由地自发爆体,浑身上下犹如同时被破开无数道口子,鲜血同时喷涌,看着都疼,那天兵被吓惨了,疯了一般大吼大叫,紧接着蚀日光柱从地面上射出,方才将他瞬间烧成灰烬,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重连的脸阴沉极了,俯视一众天兵,眼中闪动着诡异的光:“杀你们又如何?别忘了你们是奸细,身份暴露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一旦失败就会沦为弃子,就算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天庭都不会替你们收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