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亥时,一轮弦月也悄悄躲到云层里,船上很是寂静,只有船只前行破水的声音,和河风吹上船帆鼓胀时,桅杆发出的吱嘎声。
船老大口中叼着烟斗,眯眼看前方河面,烟斗的火光在黑夜一闪一闪,像不断眨动的妖怪的眼睛。
这样的寂静让船老大有些不安,若不是雇船的东主着急赶路,这段河面一定不会在夜里行走,两岸距离很近,而且河道曲折,如果岸上或者河道转角处藏着河匪,他们只能正面迎击,根本没有躲过去的机会。
船老大想到这里,回头看一眼船上巡视的镖师,心里多少有底,若不是仗着有这些带着功夫的镖师,那个怪模怪样的小东主也不会吩咐连夜行船。
船老大嘱咐舵手,不要懈怠了,虽然常年在船上,几乎河道上每一块石头都清楚,也不能大意,说罢就想回舱里喝口酒暖暖。
就在这时,寂静的夜里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一支带着火光的箭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出来,穿过夜空穿过船帆,“砰”的一声钉在桅杆上,鼓胀的船帆瞬间起火,趁风烧得噼啪作响。
“快,快落主帆,转向左!”船老大毕竟有着多年行船的经验,看清火箭来的方向,想要转向避开贼人,但是落了主帆的船行进速度骤减,这个时间足够几条小船,飞速地从河道转角处划出来,迅速接近大船。
训练有素的“镖师”们早已经闻风而动,分散在各个方向,防止匪贼上船,并且手持弓箭射向小船上的人影。
如果这是普通的匪贼或许早已经溃不成军,但是今夜的匪贼不同,他们的船只灵巧地闪避飞来的箭矢,速度丝毫不减地逐渐靠近了大船。
四条小船分别靠在四个方向,船上的人身穿特殊的黑色夜行衣,没有一丝反光,仿佛能融于夜色中,他们在夜里视力极好,彼此打着手势做着部署,迅速扔出飞爪搭上船舷,飞快沿着绳索攀爬而上。
此时船舱内的人早已惊醒,陆潇打开房门时,莫狄已经站在甲板上,神色冷峻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听到声音回头看向陆潇,“保护好……沈公子,不要出来!”
说着一跃而起,冲向船舷,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陆潇静默片刻,转身走到琉璃门前,轻轻叩门:“醒了么?”
里面木木颤抖地回:“醒……醒了,小……小公子说,我们不要出去,保护好自己,不……不给你们添乱,就是……就是帮忙。”
里面有窸窣的声音,陆潇猜是琉璃把木木拥住了,木木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公子,我不怕。”
“陆潇,你也不要出去,虽然你会一些功夫,但是对付这些河匪还是不够,他们以此为生,狡猾又手段残忍,是我大意了,现在只能寄望于后面押粮的船只赶上来,共同迎敌。”
琉璃的声音平静沉着,不是不怕,而是她早就学会了伪装,恐惧从来都帮不了她。
陆潇沉默,静静站在房门口,石峰也走出来,站在他身边,小小瘦瘦的男孩子,双手握着一根木棍,目光决然地看向船舷。
武器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有人受伤的痛呼,有肉体被击打或刺入发出的“砰”“噗”声音,这些声音越来越近,陆潇将袍角掖在腰带里,攥紧双拳。
一个黑色的人影飞身跃过来,手中一对鸳鸯钺破风而至,直取陆潇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