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之后,何雁怡率着大队人马从海南杀回,家中佣人各就各位,大宅中顿时人气充盈,每天三餐定时,人欢马叫,烟火气十足。 陈明潮也松了一口气,生活似乎又回复到安适正常的状态。 拣了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何雁怡去了隋海兰的馨兰美容会所。 几个月没来,海兰竟把总部迁进了睿州最时髦、最热闹的一家商业综合体里。新装修的会所,据说走了什么泰式风格的路子,奢华气派,美轮美奂。 何雁怡被带进一间温馨优雅、幽香阵阵的贵宾室里躺下,隋海兰在一旁手脚麻利地摆弄着那些装满了护肤品的瓶瓶罐罐。 虽然已经是拥有十几家连锁美容店的大老板,只要何雁怡来,隋海兰总是挽起袖子亲自上阵。 “我这总部装好之后,你来过没有?” 何雁怡想想:“好像也是第一次吧?你年前装好的?” “年前?明明是去年底好吧!这么说,你都几个月没做护理了?” “真是哎!”何雁怡叹道,“结婚之后,又是忙着搬进大宅,又是装修海南的新宅,果真是连Facial的时间都没了!” “如果是忙这些事,累死也心甘情愿啊!”她仔细端详着何雁怡的皮肤,“这小脸儿,在我手上打理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水灵!” “还水灵呢?一生孩子,什么都完了!” “你才生一个,那要像我那样,一连串仨呢?” “姐姐,那是你!我哪有你那本钱?” 的确,隋海兰生得真是好看,四十多岁的人了,轮廓清晰的面孔依然美得张扬霸道。海兰是东北人,不知道祖上是否掺了什么白俄的血统,反正那白白的皮肤、立体的五官,稍一收拾便有一种浓墨重彩的感觉。年轻时高挑苗条的身材,现在已开始微微发福,显得有些人高马大,倒也正好符合了她现在作为一名女企业家所需要的气场。 见何雁怡这么夸她,隋海兰叹一口气:“有本钱有什么用?还得像你,既有本钱又有脑子,不然,还不是被男人骗得团团转。” 当年,年纪轻轻的隋海兰稀里糊涂地跟了一个来睿州办厂的香港老男人,一口气连生三个女儿之后,香港男人竟然借口撤资,留下一笔安家费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剩下懵头无措的隋海兰一个人面对三个嗷嗷待哺的幼女。 开服装店、做花店、卖保险……没用两年,她就把那笔安家费折腾得差不多了。一个年轻女人,既无一技之长、又无社会经验,带着三个孩子,这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何雁怡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守着一间小小的美容铺面,在做最后的挣扎。 何雁怡当时刚刚进到万明实业,做一名售楼经理,听了隋海兰的遭遇,不由得心生怜悯,想方设法,托了不少关系,总算把她的馨兰会所引进到了万明的楼盘,租金上得了一些优惠。 随着何雁怡在万明的地位越做越高,她对隋海兰的帮助也越来越实在。更重要的,何雁怡的点子多,店里店外、经营思路上都出了不少主意,市场开拓上也毫不吝惜地使用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慢慢的,当年那个惨淡经营的美容店竟然越做越旺,不但紧紧跟住了万明的每一个新楼盘,还开始打进越来越多的高档楼盘,去年,连亿兴的一个新楼盘也让它钻了进去。现在,馨兰会所俨然已成了睿州城里最时尚的高端美容连锁品牌。 何雁怡躺着无聊,开口闲问道:“你二女读大几了?” 隋海兰的大女儿已经工作,是何雁怡介绍进了一家建材公司;二女儿读书最厉害,考上了省城的一家大学;最小的那个还在高中,却老幻想着要进演艺圈,被海兰一直死死地按住。 听何雁怡问起她最得意的心肝宝贝,隋海兰喜滋滋道:“今年大二,这不,节后刚去学校!” 她拿出手机,点出一堆照片,张张都是她带着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儿们。 何雁怡慢慢滑动翻看着,嘴里啧啧称赞:“这姐妹四个,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走到大街上,后面口水一地啊!” 若论长相,三个女儿,竟没有一个比得上隋海兰当年的模样,但架不住青春无敌、笑靥如花。这四人一起的画面,的确灿烂养眼。 听何雁怡如此夸赞,隋海兰禁不住眉开眼笑:“哎,你认识的有钱人多,也帮我在睿州的上流圈子里物色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好人家,年龄层次可以放得宽点,我这儿可有仨呢!” 她坐到何雁怡旁边,把一抹带着清香的面乳冰凉凉地敷上了她面颊。 “你这三个女儿还用人介绍,追求者把你的门槛都踩破了吧!” “嗨,哪能相信那些小丫头们的眼光,被男人骗傻了都不知道!还不得我来替她们把关!” “唉,有钱人里有什么好东西!什么上流圈子,全是下流!” 隋海兰赞同道:“也是!有钱人没几个好东西,像你们家陈明潮那样不沾花草的真是不多!” 何雁怡哼了一声。 隋海兰又道:“不过,这没钱的人也不是好东西呀!那些穷光蛋还不是一样贪财好色,真要让他们有了钱,还不一样玩到飞起!” “说的也对!”何雁怡赞成。 隋海兰开始按摩她的面部,手势温柔、力度适中。何雁怡默不出声地享受着。 “哎,陈明潮的二仔从国外回来了吧?听说,长得可帅了,我这儿早就传开了……” 原来,隋海兰的高档美容会所平时就是城里富家小姐媳妇们的必来之地,那些有闲心有闲钱的女人们,聚到一起便是八卦各家长短。嚼舌头的时候,她们当然会留意避着当事人、甚至相关的人,可是,对于那些环侍左右、默不作声的美容小姐?那至多只是穿着制服的透明人而已! 隋海兰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透明人”原理,闲下来的时候,她最喜欢和手下的姑娘们谈天说地,那些闲言碎语们便像小溪一样叮叮咚咚地流淌到她这儿来,汇聚成川。而她的另一项乐趣,便是把这些闲言碎语再搬到何雁怡那儿,学舌一番,两人像做拼图游戏一样,左一块右一块地拼出城里权贵家族间种种隐秘的事端。 听隋海兰如此一说,何雁怡也不由得笑道:“真的?陈佳宇都上了你这儿的热搜榜了?” “是啊!听说,好几个姑娘都盯上他了!万明家的二公子,长得帅,还是海归……这条件摆出来,砸死人哪!” 何雁怡哼了一声:“说起来好像也是呢!” 隋海兰听出了她的不屑,不禁奇道:“真的那么帅吗?就陈明潮那模样,人是不错,外形上可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遗传基因。” 毕竟当着何雁怡的面,隋海兰还算口下留情。 何雁怡却直言不讳:“陈佳宇长得随他妈!我看了他家的老照片,徐秀莉年轻的时候的确算是大美人一个!当然了,跟你那还是没得比!”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隋海兰若有所思道,“哎,他那么好的条件,能跟我们家丫头牵个线吗?若成了,咱们还可以正经做个庆家呢!” 何雁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庆家呢!我要把他介绍给你家姑娘,你到时候不追杀我就不错了!那小子……” “为什么!” “那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大少,走到哪儿都被女孩子追得鸡飞狗跳的,他身边换过多少女朋友,谁都数不清!家里谁也没见他带回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来,倒是成天听佳兴和佳媛拿那些花边新闻打趣他。他那套作派,连陈明潮都看不上,说他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就知道吃喝玩乐!” 隋海兰听着很是惋惜:“真的啊?我原来还以为凭着那份履历,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 “别想了!不说介绍,连见都最好不要让她们见到!” “为什么?!” “那小子,长得一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眼神纯真,完全就是一副小狼狗的气质!就我这老帮菜,天天见着还有几分动心呢,你那几个青春美少女,哪能抵挡住那种诱惑!” 隋海兰失望地叹息着,轻轻拭去何雁怡脸上的面膜,开始做着下一步的护理。 “从热带海岛上晒这么一圈回来,怎么都得保养一下。”她絮絮地说。 何雁怡迟疑了一下:“我是担心现在不适合碰太多的化妆品……” 隋海兰闻言,默了一会儿,问:“他知道没?” “还没来得及说呢……” “你还没说啊!” “没有合适的时机。” “是啊!春节在海南要不是闹那么一出,倒是挺合适的。”隋海兰叹道。 “可不是嘛!” 听着何雁怡也这么惋惜的口气,隋海兰安慰道:“对陈明潮这样的‘霸道总裁’来说,孩子总是一个有份量的砝码。反正你肚子里已经有货了,什么时候说还不是一样!” 的确,当初,何雁怡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人生定位是正室夫人、而不是一个总裁办主任兼职的“办公室夫人”时,致胜的一招便是怀孕生子,临门一脚则是由她的宝贝儿子陈佳皓完成。 如今,第一个目标虽已顺利达成,但何雁怡非常清醒:陈明潮的元配妻子徐秀莉名下原有公司15%的股权,她去世后,这些股权平均分配给了三个孩子,一人5%。如果这样的分配模式是陈明潮定的——当然,这必须是他拍板的,那么不排除将来公司股权也会“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平均分配给所有孩子。毕竟,陈明潮名下还垄断了公司剩下85%的股权。这些股权将如何分配?多一个萝卜不就该多挖一个坑吗?另外,陈明潮可以给前妻15%的股权,她难道不也应该享受相同的、甚至更高的待遇吗? 只是,在现阶段,这些都还只是她的小算盘。毕竟,正式入门还不到一年时间,现在就提股权还操之过急,哪一个“霸道总裁”愿意分散自己的股权呢?更何况陈明潮本来就有意把她排除在公司业务之外,如果她刚从公司职务中抽身,又积极干预家族财产分配,无论如何太过露骨! 但是,刨坑种萝卜这种活儿,总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一边休养着一边也就干了。所以,当她发现肚子里真的又多了一个小萝卜时,那份欣喜还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她行事为人已经习惯了预先设计、追求完美。如何宣布小萝卜的消息?何时宣布能够让效果最大化?对陈明潮来说,如何让他的第五个小萝卜仍然获得戏剧性的惊喜?这一切都让何雁怡费尽思量。 本来,“海南春晚”上宣布小萝卜的到来无疑是一个最佳方案,但千不该万不该,竟撞上“网贴门”!自那以后,陈明潮的所有精力都陷入到由此带来的各种麻烦之中,何雁怡再也没有得到更好的时间窗口。 看她沉思不语,隋海兰轻柔地在她的面上敷涂着精华素,安慰道:“不错了,有钱人能这么长情的,能有几个?” “唉,当年不就看他对前妻还算仁义,不然……” 隋海兰也点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