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奶住院了。”下午放学回家,夏父靠在老旧当然沙发上抽烟,语气低沉无力。 “待会你收拾一下和我去一下医院。” 夏燃扯着书包带子,站在客厅中央。沉默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 莫名的,心里有些慌。 瘦弱的奶奶躺在病床上,脸色是经历了病痛的灰白。 听到声音,她的眼睛眯开一条缝,抬起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示意夏燃过来。 夏燃在她床前拖了把椅子坐下,握住奶奶骨瘦如柴的手。 “吃饭了吗?”奶奶捏捏她的手心。 “吃了的。”声音哑哑的,像是喉咙里放了一把沙子。 “会马上好的,你别哭。”奶奶说了一会又眯上了眼睛。 一听这话,干涩的眼睛红了红,她抬头望着天花板,把眼睛里的湿润晾干。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她想起了以前。 在那个灰暗的童年里,在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童年里,奶奶成了最坚强的依靠。 那时还小,母亲还在。 她还是那个拥有父母疼爱,家庭幸福的孩子。 那时候洛水镇还没有完全被开发成旅游圣地。 她的父亲在镇上的一家工厂里做技术员,母亲在服装厂里做衣服。 她被送到镇上的红太阳幼儿园,早上送去,下午接回。和其他一提幼儿园就痛哭流涕的小孩们,她算得上是喜欢幼儿园的。 因为里面的有很多很多漂亮又可爱的小朋友可以一起玩,她们一起荡秋千,捉迷藏……不过她最喜欢和宁淼淼玩,因为她是所有小朋友里面长得最漂亮的。 周末,她还会被送到兴趣班里学芭蕾,因为她的母亲喜欢她像白天鹅一样美丽。 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真的就像只白天鹅一样。 后来她才认清,她其实只是只丑小鸭罢了。 后来洛水镇被开发,周边的工厂被大量的拆掉。她的父母被迫下岗,一家的生计成了问题。 听一个去外面务工的老乡说,外面的工作机会多,每月赚的钱还比在家多几倍呢。 于是她就被送到了住在洛水镇最边缘的奶奶家。 她记得那天天很黑,窗户被风刮得嘭嘭作响。 她母亲给她做了一碗她最爱吃的酱鸭腿。 她一边拿着鸭腿,一边允着手指,酱鸭腿只有过年才吃得到,所以她吃得特别慢,一小口小口的咀嚼,仔细的品尝着。 她的爸爸妈妈一口没动,就看着她吃。直到她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眯了眯眼,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她妈妈才笑出声,然后揩揩眼睛,带着她去洗手。 后来她就趴在奶奶的床上睡着了。 再醒来,空旷的房子早已没有了爸爸妈妈的身影。 夏燃找不见爸爸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隔壁屋的奶奶听到声音,立即赶过来,心肝宝贝的哄。 在后来的那么些年里,她真的就被当成心肝宝贝疼了。 那个你一直以为可以屹立不倒的大山似的人现在瘦成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弱不惊风的躯壳; 那个你以为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因为一个小小的病菌随时都可以离你而去; 那些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坚强顺间就可以土崩瓦解烂成碎片。 你没有办法阻止上天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人们常说,这就是命。 既然是命,那就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要你失去,要你痛苦,要你忍受…… 你无法抗拒,无力抗拒…… 命运带给我们太多的我们难以承受的东西。 悲欢或者离合,我们都将一一承受,无人幸免,无法幸免。 “已经晚期了。”夏父没有点烟,因为在医院里头,但他急需要一支烟来保持清醒。 “医生建议回家休养。”如果医生都放弃治疗了,那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嗯,我知道了。”夏燃淡淡的道。 越绝望越无声,越绝望越沉默。 贾青柯是在第二天听外婆说起的。当时他就在想,她会不会一个人躲起来哭。哭? 他笑了下,最好是能哭出来,最怕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想到这,他的心口就有点发疼。 夏燃请了三天假,他没去医院也没和她通信。 他知道夏燃的性子,一个这么敏感的人,害怕别人看出她的脆弱,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也最怕别人的安慰。 这天他没有去上课,径直就到了医院。刚好夏父在办出院手续。 “叔叔。”他低喊了一声。 “嗯,进去吧!”夏父没说什么。 奶奶坐在床头看着夏燃收拾东西,一看到贾青柯来就眯着眼睛笑起来,“你来了呀,青柯。” “嗯,奶奶,我来了。”他蹲在奶奶面前笑着说。 夏燃把东西收拾好了就要扶着奶奶起来,贾青柯一手接过她手里的包裹,一手扶着奶奶起来。 直接把奶奶送到了洛水镇的家里,将奶奶安顿在她的房间后,夏燃舒了一口气。 不是将全身重担卸下肩头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而是在让自己积蓄力量。 “留下来吃饭吧。”夏明诚看贾青柯准备要走。 “不了,叔叔,我外婆留饭了的。”贾青柯婉言谢绝。 “那行吧,叫夏燃送送你。”夏明诚也不过多挽留。 “那走吧。”夏燃刚好从奶奶房间里走出来。 ……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刚刚下完,街道上湿漉漉的,偶尔的风也夹杂着秋天的味道,带来清爽、湿润的味道。 “今天你没去上课啊。”夏燃打破沉默。 “没。”没什么情绪。 “其实你不必来的。”犹豫了好久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