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差事(1 / 1)长安 陌上柳首页

芸娘思来想去,谨慎的开口:“阿姐也知道,大事我不懂,不过等阿元回来我跟他说说,家里要是没有阿姐照顾着,我哪里忙得过来,如今事情多,还是要看阿元怎么说才行。”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贺徐氏心里有些不舒服。    当初是她亲自挑中芸娘的,才鼓动母亲把她娶进门,而芸娘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从祖父起徐家就是单传,到她这一代差点就没有了男嗣。    对这个家可以说她付出的不比母亲少,对弟弟更像是对儿子,芸娘虽然跟弟弟琴瑟和鸣,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很多事情她都放心不下,母亲是个好说话的人,自己也怕她受了委屈。    贺徐氏也想过彻底放手算了,可每次回娘家都忍不住要插手大大小小的事,特别是关于弟弟的仕途。    她压下不满,笑着对母亲说道:“我记得六岁那年,阿耶就给阿娘挣了诰命,如今阿娘老了,也该得儿子挣得诰命了,以后再享享孙子的福,看以后谁能越得过你去!”    徐老夫人哈哈大笑,看看仰着小脑袋,认真的跟外孙说话的大郎,道,“都是芸娘教得好,孙子的福我是享定了!对了,四娘去看人家怎么样了,快给我说说!”    贺徐氏知道母亲在叉开话题,她也知道弟弟调职的事情急不得,索性借坡下驴,“小郎君人是不错,家里也门当户对,不过他的母亲...”    三人继续拉着家常,中午惯例贺徐氏是要留在娘家吃饭的,蕙娘跟贺家兄妹已经熟悉起来,还能说些笑话。    看着蕙娘比平日更甜美的笑容,蓁娘却隐隐的感觉这不是个好兆头...    送走了女儿一行人,老夫人领着三个孩子去歇午觉,蕙娘跟贺四娘约好了有机会再聚。    蓁娘正拉着佩儿小圆一起找花样子,准备做一块帕子给贺四娘,她给蕙娘和蓁娘一人送了一根绦子,而此前她们并不知道贺家兄妹要来,因此也没有准备见面礼。    蓁娘比划着莹润光滑的雪里红绸子,觉得自己的手艺十成十会糟蹋这料子,她认真想了下,决定还是编麻鞋。    她别的也都不擅长,贺家娘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还是别去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再说自己做的鞋现在可以入眼了。    今日午觉起,蓁娘照常跟初娘一起念书,不过看起来芸娘的心情不是很好,勉强教她们读了几句就让她们自己描红,芸娘身边的吴娘扶着她进屋里去了。    蓁娘猜想估计跟今天贺夫人来有关系,姑嫂嘛,有的好的跟亲姐妹一般,有的处得跟仇人一般,这也是各人的缘分。    贺夫人看起来有些强势,十姐是看起来温婉实则性子也倔,这两人又相差十几岁,指不定中间有什么矛盾!    蓁娘猜的不差,芸娘一进门放了帘子就把脸拉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坐在榻上,吴娘是她当家做主后提拔起来的,算是她的心腹。    刚嫁进来时,她一个新媳妇每天喝了几口水姑姐都知道,可想而知芸娘的心情有多糟糕,可姑姐确实也对她好,跟丈夫有些小矛盾从不偏袒,对她娘家也很是照顾。    再说了,这个家里姑姐付出那么多,丈夫是个谦谦君子,婆婆温和慈祥,所以再不满她也忍了。    吴娘劝道:“娘子消消气,大姑娘子再强硬,也得阿郎点头才行呢!你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夫人也知道轻重呢!”    芸娘压抑烦躁道:“你没看到阿姐的样子,好像是我拦在中间挡了阿元的仕途,幸而今天阿娘拦了她的话,不然今日她非得逼我打个包票不可...”    吴娘倒了碗水放在芸娘手边,“大姑娘子也是,家里本就只有老夫人一个长辈,娘子怀着身子还要抽空处理家事教导孩子!”    “如今阿郎虽说名声比不上太爷在,可好歹有份正经的差事,也能时常照顾到家里,大姑娘子只一心要阿郎上进,怎么就不想一下娘子的辛劳呢!”    芸娘不耐的挥挥手,“阿姐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你没听阿娘说么,是亲家公偶遇郑官人的,可公公去世时,怎么郑官人没有照顾阿元,这个时候倒想起昔日同僚的孙子了?”    吴娘觉得奇怪,“那大姑郎君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的,阿郎的身子这几年是好了不少,可稍微累着就发热体虚,没成亲之前有时候半个月也出不了一次门,朋友结交的不多,跟同僚也甚少出去应酬,关系也淡得很,突然要调去东宫,是图个什么?”    吴娘不解的提出疑问,这话却让芸娘头脑一震,她支起身子盯着多宝格上的一尊冰花青玉壶仔细思考这些日子的事情:阿姐最近有些反常,按理阿元的公务情况姐夫最清楚!    有什么问题姐夫也会跟她说的,阿元在太常寺,平时人际关系简单,公事也轻松,好像就是从一个月前开始,阿姐每次回娘家都要求阿元多结交些朋友...    这让阿元有些苦恼,他本就不是个爱交际的人,别人一顿酒结束就能称兄道弟,他却连半壶酒也吃不下。    他喜欢静静呆着看书,对人际交往也并不热衷,只是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这件事说不定还是跟姐夫有关,只有等阿元回家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芸娘眉头微微皱起,对吴娘低声道:“过几日是隔壁郑太夫人的寿宴,到时候你多跟那些夫人娘子身边的管事嬷嬷们说说话,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郑家就在隔壁,而且两家是多年的世交,这次寿宴是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到时候定是宾客如云,因为两家挨着,郑家早就跟徐家打好了招呼,帮忙接待一些客人。    见芸娘这么郑重其事交代,吴娘也有些凝重的回道:“娘子放心,该怎么做我知道...”    外边传来初娘软糯的声音:“姨母错啦,要先写点再写撇才对...”    芸娘放松眉头,微笑着起身出去,“让我看看你们写的怎么样了?”    蓁娘见芸娘面色已经恢复了,才说道:“阿姐,贺家阿兄和四娘人真好,我原本还担心他们会不跟我们说话呢!”    芸娘呵呵笑:“怎么会,初娘姑母对孩子的教导是出了名的严厉,不会如此倨傲无理,再说了,我是你们阿姐,他们要是瞧不起你们,不就是瞧不起我么!”    蓁娘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跟这些郎君娘子打过交道,哪里晓得这些,你不知道,那一年在凤鸣村,我们去田里捉泥鳅光着脚走在路上,恰好经过一群郎君,骑马走出老远了,还在笑我们脸上有泥巴,真让人生气...”    “阿姐,你说我送自己编的鞋子给四娘怎么样?这礼会不会太轻了?”说罢蓁娘掏出四娘送的银红琵琶结绦子来。    芸娘接过仔细看,然后点头:“当然可以,这根绦子也是四娘自己打的,你的鞋也是自己编的,正好呢!”    说完拿起蓁娘写的一个‘烟’字,写的不算好,毕竟蓁娘以前从没拿过笔。    之前见蓁娘拿木板练字,芸娘忙制止了她,说只是写字玩,会读几句书也很好了,不必那么节省,坚持要蓁娘在纸上描红。    “今日你怎么跟贺家兄妹说起挖野菜这些事了?”芸娘不经意问道。    蓁娘有些疑惑,他们在说话时阿姐不是也在跟夫人和贺夫人说话吗?    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想归想,还是回道:“四娘说她寒食节骑马去踏青,跑的飞快,后面的家丁险些没追上!”    “还说贺家阿兄射箭百发百中,跟别人比赛都赢了好些东西回来,我跟蕙娘没什么好说的,只好说说平时有趣的事情...”    见芸娘并没有不高兴,她带着些解释的意思道:“不过,这也本就是我的生活啊,我本就跟他们不一样,我想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芸娘叹口气,揽住蓁娘的肩膀,“你做的对,人最要不得就是说空话,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懂装懂最让人瞧不起了!”    “他们说的你未必明白,可你没有一味的奉承,而是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趣事,他们会认为你这个人踏实!”    “我当年嫁给你姐夫,有许多人说我配不上你姐夫,都准备看我的笑话,走亲戚我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    “我就想着,我这些礼节做不好,那我就多笑多说好话,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私下里我多找人问多学习就行了!”    “果然呢!我见人就寒暄,先人一步说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有失礼地地方长辈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到如今,谁又会说我什么闲话呢!人活一口气,这口气是自己给的,脸皮也是自己给的,你可要记住了...”    芸娘提起刚成亲时的事,话里满是感慨,一晃几年过去,自己都融入这个家族许久了...    蓁娘若有所思,“若再跟这种人家的娘子们说话,我既不能自卑让人看不起,也不能太失礼让人耻笑,对吗?”    芸娘高兴的点头:“就是这样!”    “二十三日是隔壁郑家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到时候也会有些夫人娘子来我们家暂时歇脚,初娘他们还小,若有跟你们同龄的,或着比你们小的小郎君小娘子来,你和蕙娘就帮阿姐招待一下!”    “只需要帮着看顾点心茶水,引座游戏就行了,你们能不能做好?”    这简直就是个艰巨的任务,蓁娘家里来客了小娘子们都不能上桌吃饭,更何况要待客!    还有就是那天来的人未必有贺家兄妹好说话...    蓁娘急急的表示自己的担忧,芸娘安抚道:“你只要尽地主之谊就行了,他们是来做客的,要真的看不起你,第一个被人笑话的就是他们...”    尽管芸娘再三鼓励,蓁娘仍然有些心慌,到了晚饭时间,芸娘提出这个建议,老夫人也很赞同,让芸娘好好教导蓁娘二人的礼仪。    又叫了钟四娘一起去蕙娘姐妹的房间,亲自给她们挑选寿宴那天的衣服首饰。    芸娘这几日脚肿的厉害,天刚暗下来,她倚在隐囊上跟孩子们拼七巧板,身前跪坐着一个小丫鬟捶腿,没过多久,窗户透过几盏灯火,门外婆子的声音传来:“阿郎回来啦!”    徐敬元进了门把裘衣解下来递给吴娘,仆妇打水的打水,端汤的端汤,孩子们扑向父亲叽叽喳喳的说起今天的事来,屋子里热闹了起来。    见芸娘想要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徐敬元忙上前扶住她亲昵道:“快坐着,让她们服侍就行了,腿怎么还是有些肿?要不要请个医匠来看看?”    芸娘亲自接过侍女拧好的热帕子递给徐丈夫,甜蜜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怀初娘他们不也是这样的吗!马上就要过年了,请医匠可不吉利...”    徐敬元满脸都是不赞同:“身子不舒服就应该认真的吃剂药才行,你这可是讳疾忌医!”    见丈夫还在纠结腿的问题,芸娘忙转移话题:“有件事我正要给你说...”    她眼神示意吴娘和奶母把孩子们带下去,才继续道:“阿姐今日回来了一趟,说起给你调换差事的事,阿娘说是你还在考虑,阿姐也让我劝劝你,可我都还云里雾里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敬元擦了把脸皱着眉头道:“那天我不是说要晚回来一些吗,实则是姐夫拉着我在书房里说了好半天的话,我跟你说你也别声张,心里知道就好了...”    见芸娘眼里的嗔怪,他笑了一下继续道:“天子要打西突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