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那只莹缜大手,善善气得拍了一巴掌,却被他猛地捉住。
善善心忽地一颤,用力抽手,可怎么都抽不出来,他攥紧了她纤细柔软的小手。
他掌心的温热清晰极了,沿着指尖窜向心头,瞬间蔓延开来,善善更热了,热得心跳加速脸都红了。
而窗外染了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柔且认真。
“你放心,我既娶你,此生都会对你好的!”
此生都会对你好的……
会对你好的……
对你好……
好……
他声音越来越淡,仿佛被这股股热浪吹散了,缥缈虚幻。可身下的颠簸感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得像极了洞房那夜他抱着她荒唐。善善嘤嘤啜泣,身边响起喃喃的唤声,“善善,善善……”
好像有谁在给她擦汗,她猛然惊醒,惶恐地一把推开那只手——
她拍得太用力,把朝云手里的帕子都打掉了。
“怎么了善善?做噩梦了?”寄朝云也顾不得捡帕子,赶紧揽过小姑娘哄着,“不怕不怕,表嫂在呢,不怕啊……”
听着表嫂温柔的声音,再看看颠簸的马车,善善长舒了口气。
她确实在做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前世……
没错,善善死了。
死于和宋疏临成亲的第十年——
前世,善善和宋疏临成亲没多久,父亲姚项以便调去了山西,任山西承宣布政使并监理关西七卫,整个西北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任务之重,边境外敌虎视眈眈;权利之大,朝廷对他既妒且防。古有言“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姚项以日日如履薄冰,终了还是没能躲过一劫。
善善成亲的第四年,姚项以竟以“谋逆罪”入狱。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父亲为大魏不知镇压了多少叛乱,却落个“谋逆”之罪?“兔死狗烹”之意竟如此昭昭。
为替父亲洗冤,善善四处奔走,案子持续了两年多,终了还是定罪了,只是恰逢新帝继位,灭九族改为抄家流放。
姚项以双亲早逝,祖家又在琼州,天涯海角几十年没往来,那边的事善善不得知晓,她挂念的只有被连累的外祖家。
沐府被抄那日,正赶上善善临盆,她道最后都没能见外祖母一面。
听说外祖母是坐着去的,就端坐在沐府正堂的太师椅上,看着官吏横行,满院狼藉,她悲楚攻心,凄凉而逝。
百年沐府,毁于一旦……
沐府毁了,父母被流放,善善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宋疏临这个依靠她也失去了。
因为三法司会审,时任大理寺卿的宋疏临也参与其中。
按理他是该避嫌的,可他不但没有反而主动担任主审。
他为的什么?救自己妻族吗?怎么可能,就算他想皇帝也不是傻的呀!何况他根本没救,任善善如何诉述父亲的冤情,在宋氏祠堂求了三天三夜,依旧未动容他半分,会审如期进行,没人帮父亲翻案。
善善明白,他许是怕被连累,想要保住魏国公府,毕竟那时的魏国公府也是困境种种,举步维艰。
作为宋氏子孙,善善可以理解;但作为丈夫,她心寒……
善善没出月子就去给外祖母守丧,自此一病不起,没熬过几年,她也去了。
结果再睁眼,她竟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仲夏。
此生重来,善善不仅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她也不想再嫁宋疏临了。
所以醒来发现自己正在进京的路上时,她沿途耽误了几日,只为错开和宋疏临的相遇。
时间是错开了,可沐府那边急了,日日遣人去催,听闻今儿她便能到,一早就让寄云去城外迎她了……
“一坐车就犯困,你打小就这毛病。”寄朝云笑着给善善倒茶。朝云今年十九,美若皎月,连性子也柔似月光,细腻温婉。她还没嫁进沐家时就和善善关系极好,结亲后二人更亲。“快清醒清醒吧,一会儿咱就到了。”
善善把茶喝了,朝云又剥块薄荷糖给她。
善善滞了下。“我不想吃……”
“咦?”朝云惊讶,“这可是你最爱吃的呀,我特地给你带的。”
“表夫人,我家小姐口味变了。”丫鬟瑶草笑着插了句,“前些日子她着了寒,病好了就不吃糖了。”
“就你嘴快!”善善轻睨了她一眼。
瑶草抿嘴,朝云却急了,伸手去摸善善的头。“着寒了?可好利索了?我说你方才怎么出那么多的汗!”
“我那是热的,别听瑶草瞎说,我好着呢!”善善笑道,可神色一幽,又蓦地挽住朝云,“表嫂,你和表哥还好吗?”
朝云微怔,讷讷点头。“好啊,挺好的呀。”瞧着善善幽怨不改,她又噗地笑了。“你是在怨你表哥没来接你吧!这不是公爹等你不来,徽商那边又催,他去徽州谈生意了。他一走拢账的事只得你表哥去做。放心,回去让他给你赔罪!”
“我才不用呢!”善善不屑,转而看向窗外。
可这一望,她愣住——
“表嫂,这不是回沐家的路啊?!”
“是啊。”朝云也看了眼,笑着解释,“你不是要行笄礼了,祖母日日为你祈福抄经,今儿临行前她嘱咐我定要将佛经给智一大师送去,供在藏经阁。”
善善心忽地一沉。“所以我们这是要去……”
“般若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