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洗漱后,各房便来给外祖母请安了,大伙都留在西院用早饭,沐斯年吃得心不在焉,总是瞟着小表妹,目光犹豫。
他偷偷捏了捏妻子的手,朝云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善善,你花朝不是看中了对金镶紫晶的月兔耳铛吗,昨个汀兰去琳琅阁时瞧见了,你可要去看看?”
月兔耳铛?
善善微诧地看看表嫂,再瞧瞧一个劲儿递眼神的表哥,懂了。“好呀,表嫂陪我去吧!”
有朝云遮掩,沐斯年哄,老夫人总算同意善善出去了。
一出门沐斯年便拉过她。
“昨个说好的,今日我帮你出门,你告诉我你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善善默然瞧了眼先行上车的朝云,对着表哥低吟了声“蕙娘”,也跟着上去了。
沐斯年僵住,望着离去的马车半晌才缓过来:
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
马车上,朝云问善善沐斯年说了什么,善善浅笑,小梨涡若隐若现。“他还能说什么,嘱咐我让你别省着,多拣几副头面呗!”
朝云赧颜抿笑,神色满足竟无半丝怀疑。
寄朝云出身书香门第,若非府上遇急,他们也不会将女儿嫁入商贾之家。别看沐府富甲一方,连朝廷都不敢小觑,但那些清高文人总是带着尊卑偏见,认为“士农工商”,商到底是排在最后。
所以当初没人看好这份婚姻,再加上沐斯年风流的名声在外,寄府愁得不得了,可唯一不愁的便是朝云,她说她第一眼见到沐斯年便认定他了,她信他。
自从朝云入门,沐斯年对她宠爱至极,几乎是言听计从。
大伙说这叫一物降一物,都觉得沐斯年是彻底转性了,直到几年后出现了个“蕙娘”……
想到上辈子表嫂气得差点没小产善善就心疼,她拉着朝云道:“表嫂,你们也成婚快两年了,要个孩子吧。”
早些有个孩子,表哥也会多份牵绊,许就不会发生那些糟心的事了。
朝云却笑了。“孩子是说要便要的么!”
“怎不是了,你们俩又没问题,掐算着日子肯定会来的。”
“姚善善!”朝云惊讶,“你才多大啊,这话都是哪听来的,你羞不羞!”
这话还用得着听么,自己又不是没生过,有何好羞的!
善善抿唇笑了,可笑着笑着,唇角再挂不住了。心口窝一阵酸疼袭来,她眼前浮现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那张小脸可爱极了,粉雕玉琢,笑眯着眼露出几颗小乳牙,含糊不清地喊着“娘亲,娘亲……”
若说对上辈子善善有何留恋,那么儿子宋十安便是她唯一的不舍。
她和宋疏临成婚四年未孕,偏就在父亲入狱,在宋疏临醉酒拉着她荒唐的那夜,十安来了。
他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也在不该出生的时间出生。
父母流放、沐府抄家、外祖母离世,善善被悲痛湮没,根本无心照料孩子。因为哀伤过度,她连母乳都没有,母子亲近的机会屈指可数,直到后来她病倒,便是想亲近也难了……
善善鼻子一酸,眼眶红了,她掩饰地望向窗外,却还是被朝云瞧见了。
朝云拉着她询问,马车却突然停了。
外面细润的嗓音男女莫辨,问了句:“沐府表小姐可在?”
……
直到从侧门进了靖王府,善善还懵着呢。
这太不可思议了,九皇子竟然主动找她,不过比起惊讶她更激动。
她似乎猜到九皇子为何见她了……
侍者没带她去前院,而是绕到了王府后花园,九皇子在望月阁等她呢。
善善前世见过九皇子江沅颢,不过那是在他和六皇子夺嫡时,作为二品诰命夫人的她参加宫宴时远远瞧过一眼。
她算了下,此时的江沅颢应该才十三岁。善善郑重叩礼,再抬头时,面前坐着的可不就是个稚嫩少年。而且这少年温善敦和,全然没有皇子威严的架势,含笑抬了抬手,“姚小姐请起吧。”说着,示意她入座。
他动作从容,气质里透着皇室的雍然,到底还是比同龄人沉稳得多。
“你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误会。”他平静道,“听说你想见我皇姐,若换了平日还好,眼下确实有些难。”
“臣女明白,若是不便,斗胆劳烦殿下给九公主带句话?”
江沅颢笑了,眼眯得可爱。“算了,我最不喜传话,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
善善惊住。
江沅颢确定地点点头。“我本不想管这些,可令尊是我敬佩之人,何况先生也开口了,不得不应,我还是头次见他求人呢!”
先生?
善善思及昨日,唯一答应帮她的便是沈燕绥,可九皇子为何唤他先生?
她恍然忆起件事来,上辈子宋疏临密会六皇子时,她偶然听六皇子提到,那位兰陵先生是九皇子幕僚之一,但苦于他踪迹难寻,始终抓不住他。
难不成九皇子说的先生便是他?
善善想起了昨日沈燕绥的挂饰,还有左手——她在燕归坊亲眼见过兰陵先生就是用左手写字的;而且在两位皇子夺嫡的过程中,无论六皇子如何笼络,沈燕绥始终保持中立……
这么说,沈燕绥便是兰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