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没出事,鹿见溪并没有将昨夜的反常放在心上,随口应了句原来如此。
鹿诗见姐姐似乎心情不错,亲昵挨过来道:“师兄说附近出了灭族的惨案,状况惨烈,阿姐……”她低声哽咽,“阿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鹿见溪见众师侄听到“阿竹”这个称呼,脸上并无茫然,想是她昏睡的时候,鹿诗已经告知了他们虞竹的存在。
转去询问那几个弟子:“外头什么情况?”
五位弟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像是没人想冒头应答她的话。
还是一位腰间挂紫牌,一脸憨厚的方脸弟子朝前走了几步,道:“回小师叔的话。我们跟着小师叔的标记御空过来,恰好望见这方朝南二十里处,有一族落的余烬,像是刚发生了一场灭族惨案。且旁边山崖上留下了一大队逐影兽和境主亲兵的残骸,全是被人一剑毙命的。”
这话听得鹿见溪一愣:“一剑毙命?”
鹿诗不是说虞氏并无抵抗之力?
转念又想:若虞氏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又怎么会族灭?
方才答话的弟子苏元似知道她心里所想,憨憨地挠了挠头:“恩。也许是外来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
鹿见溪扫他一眼:“……”
怕是个憨憨吧,武侠看多了?
这世上有几个人敢不惧皇族权威,无仇无怨的,动辄全灭境主亲兵?
拔刀相助也没这种助法,透着股子邪性。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鹿见溪吩咐弟子们即刻动身,赶在入夜之前离开这片族域。
众弟子尚未应话,洞口匆匆跑进来一人,穿着同样制式的蓝白衣袍。
他停在鹿见溪面前,先是敷衍地供了下手:“小师叔醒了?”
随后语气带着点欣喜,对大家道:“我找到人了!”
其余五位弟子顿时哄然闹起来,面上是实打实的激动,用眼神邀约鹿诗:“师妹,还真有幸存者,走,快去救人!”
鹿见溪脸上木了一瞬,将目光投向鹿诗。
鹿诗眼神躲闪着,解释道:“阿姐你适才昏迷着,我们不知你多久才会醒,也不敢随意挪动。左右闲着等待,便有两位师兄先到附近去查探,看看是否还有人生还。”
鹿见溪:“……”
闲意山以不问红尘,隐世而居为理念,弟子年幼时就被收进门派,不常在俗世走动。
虽然是个佛系的门派,闲意山的师祖白季实力却极其强横,乃是曾侍奉皇族的八位国师之一,因知自己时日无多,放下了虚名功利,来到这偏僻的叶州养老。
有这样一个靠山在,闲意山的弟子就算偶尔外出历练,也向来无人敢欺。
内外两种因素,直接导致门派里风气相对淳朴,众位弟子性子也多像萧明空,一个赛一个的不谙世事。既无心眼,也无主张,大多数人都怀揣着一颗向善的心,对救人这种事有着坚定的使命感。因而鹿涧溪这个师门耻辱,才会如此令他们厌弃。
善良是好事。
鹿见溪眼瞅着他们前呼后拥地纷纷跑出洞去了,拦都拦不住。
只期望他们找到的真是虞氏残脉,而非什么乖戾邪性的大魔王。
……
一群人成降落伞状队形分布,跟着那名来报信的弟子十七,来到一处洞窟前。
十七那里头道: “我自己一个人,不敢离太近。洞窟里头像是个锦衣公子,年纪看着不大,蒙着面。但他气息很微弱,恐怕是情况不好。”
“蒙着面的锦衣公子?”鹿诗听到这句,顿时按捺不住一叠小跑冲在前头,紧张一般地呼唤着:“阿竹,阿竹是你吗?”
鹿见溪:“……”
有琼瑶剧那味了。
她在后面慢慢走,
众弟子也不愿意上赶着去碍人家小道侣的眼,于是一个赛一个的磨蹭,几乎都要落到了鹿见溪后头。
但洞穴不深,众人很快走到尽头,
苏元往内走了两步便看见正背对着他们的鹿诗,忽然跪坐在地上,恰好地遮挡住那道人影。肩膀颤抖着,仿佛悲切,呜咽地唤了一声:“阿竹!阿竹你醒醒。”
鹿见溪一面隐约觉得预料之中,一面又觉得诧异。
还真是虞竹?
鹿见溪颇觉神奇,随着人群走上去。
时值入暮,洞穴里的亮度不高,入口处投来的光线被鹿诗挡得死死的。从鹿见溪的角度看去只能依稀望见一个仰面躺着的人形。
他微微低垂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额头,面上还蒙了一层面纱,看不清容貌。从身量来看,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骨骼匀称。肤色奶白,一身雪衣,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
只一个剪影,就能瞧出精致与美好来。
鹿见溪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见着他有明显外伤,询问道:“他怎么了?”
“许是昨夜的那些迷障。他没事,只是昏过去了。”鹿诗视线垂下来,直往鹿见溪身边靠,“姐姐,你帮我一把,将他扶起来吧。”
鹿见溪意外地指了下自己:“我?”
这话说得莫名。
虞竹是她的道侣,明明有其余男弟子的选项,怎么也比她这个做姐姐的扶来得合适,怎地却偏偏来唤她?
鹿诗连连点头:“劳烦姐姐了。”
一点小事,鹿见溪不想在众弟子面前驳了鹿诗的请求。
依言在虞竹的面前蹲下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手腕一个用力,将人扶坐起来。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如何,这位小公子似乎很轻,轻到她只是这么稍稍一带,人就自然而然地歪倒依偎进了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