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1 / 1)生而悦己首页

将人带到堆云馆后,宋妈妈就借口自己有事离开了。她心里明白着呢,皇后身边的大红人和她们府上二姑娘之间说些什么话还轮得到她在一旁听吗?    屏夕倒是没注意到这么一回事儿,不过等宋妈妈离开后,却也是清楚了这宋妈妈的顾虑,不禁在心下感叹:光是这么一介仆妇都有如此玲珑心思,也难怪皇后自打一进宫便盛宠不衰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在推门进去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毫无破绽的笑意,虽然是帝后面前得脸的姑姑,但是面对这国公府二小姐,她还是得卑躬屈膝。“屏夕请二小姐安。娘娘在宫中十分挂念二小姐,听闻小姐落水醒来而今身子稍好,便派奴婢前来探望了。”    她低着头,发间吉祥如意簪上的翡翠坠子不住地颤着。    顾昭轻笑,“荔辛,去把椅子拿过来,请屏夕姑姑坐下。”    屏夕也没有推辞,端正坐下,例行公事般询问着顾昭身体状况,只是见她周身秀美气度,还是将声音放柔了些:“小姐还记得前些日子落水的情景吗?听说当日是贺尚书家的孙小姐与您站在一块儿,是这样吗?”    这才是她这次来的目的。皇后娘娘素来护短,又不相信自己侄女儿会这么蠢,因此一心认定了是有人推了二小姐落水,嘱咐她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    顾昭原本含笑的脸色僵了一瞬,当日她落水自然不是个意外,只是这事儿她却打算自己解决,当然要让那些人知道,她顾昭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得罪的人物。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懊恼道,“不大记得了呢,就记得当时我是站在那湖边,后来怎么落下去的却是忘记了。不过也没关系,总归我没什么大碍。都是我不好,让皇后姑母担心了。”    屏夕微微愣神,没想到得来却是这么个答案。不过也算是可以交差了。只是若是这二小姐是失足落水也就罢了,但如果是有心人所为,可怜她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了。    到底不忍心,屏夕蹙眉道,“小姐不如再想想?”    顾昭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主意已定,并不动摇。还是摇摇头,柔声细语:“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依稀寒风从窗缝中吹进来,拂过屏夕的脸,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方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着这二小姐失神了。    她赧然一笑,“既然小姐身子无大碍了,那奴婢便回宫复命了。”    “姑姑慢走。”顾昭微微勾唇,得体笑道。    她想起上一世也是这样,在她落水醒来后第二天宫里就来人了,也是问了她当时的情形,只怪她那时候年少天真,未曾想因为自己一句话会掀起多大风浪。这一次,她要靠自己让贺兰因在这贵女圈子里再也爬不起来。让他们贺家尝一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儿。    大抵病中总觉流光似箭倏然而过,从床上往窗外看去,原本上还挂在树梢的日头如今早已沉沉落下,几颗星子挂在空中孤零零闪烁着。屏夕走后,顾昭一直呆在屋子里,期间沉棠也进来伺候过她用膳洗漱,扶着她下床走了走。眼下虽然比起平常来说算不得晚,她却已然有了睡意。    “不要!”烛火昏沉间,守夜的枝夷在外间听见顾昭短促的一声惊呼,连忙起身,“姑娘,怎么了?”说着便要撩开帘子进去。    顾昭以手掩面,声音有些低沉,“无事,被梦魇住了而已。我没事,不用进来。”    她又梦见了上一世,她天之骄子一般的哥哥为贺家所害,从此不良于行,一身才华无可用武之地,而他们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为虽然知道幕后凶手,无奈他们做的太好,没有落下丝毫把柄。    而后顾家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朝廷纠纷中慢慢被夺权,就连皇后姑母也保不住这顾家的百年富贵,到后来顾家人甚至已经没有资格在王都的上流圈子活跃。    最后她被指婚嫁给了镇远将军沈厉行,爹娘却带着哥哥回了江南。    她还记得梦里是哥哥顾瑜面无表情地指责她,不是为了他余生只能与轮椅作伴,而是为了顾家的百年基业:“顾家落败全是由你而起!为争一时意气,从而搭上了我和父亲的半生仕途,你骄蛮无知,在王都专横独断,却被人玩的团团转而不自知,反而沾沾自喜。因为你,整个顾家甚至都沦为笑柄,到头来你的婚事也被这样糟践!顾昭,你可悔了?”    “我悔了!我悔了!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愚蠢至斯,不该拖累你拖累顾家!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顾昭双手环膝,犹如困兽低泣。    上一世,她终是为她的骄蛮愚蠢付出了代价。最后自己也没得善终,以她现在的眼光来看,当初她引以自得的骄傲简直是笑话一场,失败得彻彻底底的人哪里有什么骄傲可言?    可是现如今重活一遭,顾昭发誓,这一切不会再重演。顾家的荣华不会转瞬成空,哥哥一定会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她……她也不会再让自己的亲事被摆布!    顾昭的手紧紧攥住锦褥,指节发白,目光坚定,她缓缓抬起头,从现在起,种种前尘,皆是过往烟云。她什么都不是,只是国公府里的二小姐。    她依旧要在这王都的富贵温柔乡里活得骄傲活得漂亮,只是不会再这样愚蠢了。    窗外是耿耿星河欲曙天,顾昭终于沉沉睡下。    ……  两日后。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过总归顾昭的身子已经在柳先生开的药膳方子的调养下好了许多了,之前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病怏怏的样子,也不会下床走一两步就气喘吁吁了。    既然身子无碍了,礼不可废,顾昭还是决定早起去淳安堂请安。虽然祖母早就说过她在家中可以随性,不用拘着自己,也废了她请安的规矩。    可是一来她到现在身子终于大好,其间祖母为她费了不少心神,二来历经上一世祖母仙逝之痛,顾昭而今更加珍惜与祖母之间相处的时间,所以她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后便坐在淳安堂正厅里,和丫鬟仆妇们打听着祖母近况,等着祖母醒来后请安。    “那祖母近来睡得可安稳?虽说是天寒地冻,但屋子里烧着炭,窗户一定要留一道小缝,知道了吗?”    正当这时,顾昭又看见宋妈妈挑起珠帘,身后是着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的顾老夫人,她起身,“孙女给祖母请安。”说罢等看见祖母点头才坐了下去。    顾老夫人是恰巧听见了顾昭之前的话,又见她如此规矩请安,简直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为过,遂打趣道,“我睡得安不安稳你不知道,可是看昭儿这样子我却是知道你夜间定是没有睡好的,不然以你惫懒的性子,哪里有兴致早早到我这老婆子院子里来候着?”    说着,她打量起顾昭,眯了眯眼,“我说今日怎么看着有些不一样了,原是这衣裳的缘故,你素日里不是不喜这些艳丽的颜色吗?怎地今天偏还穿水红的缎裙?”    顾昭正捻起葱绿釉盘里的糕点塞进嘴里,又听见祖母这样问,偏了偏头,口齿不清地问:“穿这裙子不好看吗?”    “瞧瞧,你还说她是来请安的,看这样子,分明是贪我这儿的糕点了。”顾老夫人转头看着宋妈妈,然后又极认真地回答顾昭的问题,“依我看来,倒比你往常穿着看起来好看多了,唉,我这孙女,生得王都无双好颜色啊!”    “谁说不是呢?”宋妈妈附和。    顾昭跺了跺脚,嗔道,“祖母是惯会欺负人的,可别说什么好颜色了,免得传出去平白叫人笑话。至于这衣裳,我从前穿那些是觉得那样好看,现在穿这些也是因为觉得好看啊。”    她今早起床,确实是看见了一柜子的浅色裙裳,从前她总觉得自己容色艳丽没什么好的,端看这王都上下,哪家夫人小姐不是以贤良淑德撑起名声,长相也尽都是温婉贤淑的样子,因此她总想把自己这份艳色压下去,觉得有些不大端重,所以常着浅色裙裳,    可是如今在她眼里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了,为什么要浪费她的美貌呢?长得好看也是本事不是?至于端不端重什么的,有谁规定姝容艳色便不能端庄自持了吗?顾昭相信,且仗着她身后的国公府,就没人敢说她半分不好。当然,前提是这国公府要一直这样如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下去。    顾老夫人斜她一眼,“昭儿可饿了?”倒是不再与她论说这些事。    和这世上所有女人一样,顾老夫人觉得女子生而在世最重要是“德言容功”四字。她虽然不想拘束顾昭,却在心里已经打好了要让顾昭抄写背诵《礼记》的主意。    心绪翻飞间,已有小丫鬟托着饭菜鱼贯而入,因顾及着顾昭,膳食相较清淡:一碟芸豆卷,一碟芙蓉糕,一屉桃花烧卖,并一盅银耳莲子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