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认得李策?”
“如果一面之缘也算的话。”
李谟道,“你仅来长安五日,李将军为何要去找你?”
“这我就不懂了。”唐恣道,“宵禁之后草民可不敢在街上乱转悠,李将军那夜平白无故地扣了我的门,见到我之后面色煞白,我瞧他穿金戴银不像强盗,又一脸落魄,便邀他进屋小坐,给他沏了一碗香叶茶。”
姬云崖道,“然后呢?”
“然后?”唐恣一脸莫名,“他说他叫李致略,多谢款待,就走了,然后我就被你们抓来了。”
他抖抖身上的麻布缠条,不满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并无杀害李大人的动机,也打不过他,现在可以放草民回去了吧。”
半个时辰后,唐恣不仅没被松绑,反倒被蒙了眼,由两名禁军卫架着,送入了刑部暗室。
“如此不太好吧。”陆驷望着远去的舒王仪仗,擦了擦汗,“那个唐恣虽说古怪无方,但不像是凶手,搜家也不曾有什么发现。”
“有什么不好的。”姬云崖抖抖衣袍,对陆驷的话不以为意。
陆驷汗颜道,“大唐刑律中提及,若无确凿作证,不可软禁不可施以极刑。”
“陆侍郎还请放心归家,本司连刑房烧火棍都提不动。”姬云崖并不做他说,指了指门口,谈话间,陆府车马已至刑部司,两个童仆打扮的伴当扯着一件大氅规规矩矩地在照壁前等候。
“那你今夜又要宿在刑部司了?”
姬云崖摆摆手,“我与你不同,家无美娇妻,也无儿女事,只能一腔热血报效朝廷了罢。”
陆驷笑着摘了官帽,嗤道,“你若真胆子大,这话就该上杜秋庭门口喊去!”
其实刑部司暗室自上元年间起便形同虚设,祁老尚书出身寒门,在荐福寺当和尚当了十余年,后尘缘未了还俗一朝入仕,可最见不得的还是那些打打杀杀,所以自从他成了刑部尚书,便着人将烙刑鞭刑一律撤下,仅留一老虎凳一烧火棍当作训诫。
姬云崖进去的时候,麻布荆绳早就被卸下丢在一边,两盏昏黄的罩灯前,唐恣正面朝着老虎凳,举着那根烧火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姬云崖并未惊讶,他将那根挡路的麻绳踢到一边,在老虎凳上坐下道,“你当真与李策之死无关?”
“姬大人何苦又来问一遍?。”唐恣缓缓放下那根毫无威慑力的“兵器”,苦笑道,“堂上所言句句属实,若说无关,我与他萍水相逢,话不过五句,若说有关,便是我恰巧住进了潺潺书院,而他又恰巧又来到这个地方,有没有关,全凭大人定夺。”
姬云崖面的一沉,“你最好把话说全了,那夜李策去找你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恣有些讶异,“姬大人如何知道那夜发生了其他事?”
“你自己说的。”姬云崖道,“你说,你打不过他。”
唐恣挑了挑眉,“就凭这个?”
“李策是新科武状元,打得过他的人确实屈指可数,而你不同。”姬云崖走到唐恣身侧,抓住他的手臂。
那件暗紫色罗袍袖口宽大,只需轻轻一捋,便露出了一截匀称的小臂,皮肤上光洁一片,姬云崖原本笃定地神色骤变,他将唐恣的手臂翻来覆去瞧了两三遍,又翻看了另一只手,这才嘀咕道,“这不可能......”
“姬大人是怀疑我是于阗人?”唐恣皱眉看了看无礼的举动,但并未生气,“就算我是于阗人,缩骨秘法不是人人都能碰到的,那不仅要找到沙蚀玉脉,还要用割皮填骨,填完之后定会在腕处留下一道一指长的瘢痕,世上练成此法之人寥寥,大人不会以为我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吧?”
“本司不信什么神鬼之说。”姬云崖放开他,“你在闹市甩开贺赖朝光的北衙禁军,后又从舒王手里用缩骨脱逃,这样大的本事,却在堂上笃定自己打不过李将军,这只能说明你们交过手。”
“我已经说了那不是缩骨。”唐恣放下自己的衣袖,又是那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不过是个小小幻术,逗舒王一乐罢了。”
姬云崖对后半句不置可否,舒王乐没乐他不清楚,气倒是气到了。
“那夜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唐恣道,“不过,姬大人要是想知道,就先答应草民一个要求。”
“我是官,你是犯,何来要求可谈。”姬云崖哑然失笑,虽说他这个虚名尚书当的不那么顺遂,却也没有哪个阶下囚敢这样同他开口。
“是嫌犯。”唐恣纠正了他的说法,“此次命案事关新科武状元,恐怕皇上和兵部给刑部司的宽限不会太久,皇上疼爱舒王殿下,自然不忍心把担子丢给大理寺太多,所以,陆大人不得不拉下脸去向贺赖将军借人,身为刑部司尚书的姬大人,现在应该不太轻松吧。”
姬云崖皱眉道,“你又如何知道是陆驷去找的贺赖朝光?”
唐恣在老虎凳另一边坐下,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打了个哈欠道,“不管怎样,现如刑部司想破案,似乎只能从我这里下手,姬大人还是考虑怎么说服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