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的广播响了几遍，穆晨推了推旁边慢悠悠喝着咖啡的男人，提醒道，“再不走小心飞机起飞了！”　　“晨晨，”黎渊放下咖啡，看着她道，“真的不走？妈很担心你。”　　“我想再陪陪我爸。”　　“随你吧。”黎渊不再劝她，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她还站在原地呆呆傻傻的，他笑道，“不要被欺负，知道吗？”　　穆晨愣了愣也笑了，她点点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扬长而去，心里升起一股惆怅。　　从机场出来后穆晨没有回黎家，而是去了以前打工的餐厅。餐厅的生意一直不大好，她想起老板说过这里是他的梦想，只是不知道为了梦想还能撑多久。她一如既往的在窗边的位子落座，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勾起一个想法，或许他会恰巧出现在这里。嘴角上扬，笑脸映在玻璃窗里，她微怔，那副模样竟与当年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模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要不是手机响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坐了三个小时，抬眸窗外已是黄昏。　　电话是律师打来的，李氏的股份转让问题已经完成，他问她这场官司是不是要停止。她笑，合同都签了当然要停下，只是……　　她问他，“你说李之雅跟方文分手了吗？”　　“好像……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穆晨心里仍空落落的，她以为自己至少对他的爱情形成一点点阻碍，可人家照样恩恩爱爱的，大概这份股份转移不过是给她这场闹剧的小赏赐。穆晨闭了闭眼尽力压下不断涌起的烦躁。　　“还有一件事。” 向来稳重的律师竟吞吐起来，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转告，“方夫人想见您。”　　“方夫人是？”穆晨隐隐猜到是谁，又不大确定。　　“方文的母亲。”　　见面的地方任穆晨挑，穆晨看时间不早直接订了当年方文母亲最爱去的一家粤菜馆。穆晨到包间的时候方文的母亲叶丽荀已经到了，端庄大方的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听到开门声转身看着她莞尔一笑，那温柔的神态让她恍惚回到多年前，她还是那个会因为方文的冷言冷语伤心难过的女孩，而她还是那个对她呵护有加的阿姨。或许因为她是方文的母亲，或许因为她是除了爸爸以外唯一支持她追着方文跑的人，她依赖她也相信她。　　可他们母子都欺骗了她，穆晨想起三年前自己跪在她面前求她放过父亲的情形就觉得恶心。她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桌子呈圆形，穆晨直接绕过她坐到对面，离得越远越好。　　“你找我来不会想叙旧吧？”穆晨开门见山，有服务员进来想点菜直接让她挥出去了，这顿饭吃了也反胃，点了还浪费钱，这叶丽荀可是从不买单的主啊。　　叶丽荀笑了笑，一副当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不责怪的样子，穆晨翻了个白眼，七上八下的感觉让她厌烦，“你没事我可就走了。”　　“你还是那么的没有耐性，”叶丽荀慢条斯理的从包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桌上轻轻一推到了穆晨面前，“看来以前我教你的都白废了。”　　穆晨拿起文件只翻了一下就扔回桌上，她笑的淡然藏在桌下的双手却止不住的发抖，“不过是三年前的病情报告，你以为还能威胁我？”　　叶丽荀看了看她忽而笑了，跟之前的不同，这次更多的是嘲弄，“你以为威胁你需要用这个？”　　“我不过想提醒你，疯子说疯话做疯事很正常，我能理解。但过了，我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穆晨双手握拳为了压抑住暴躁，青筋直冒可对面的女人嘴巴却是不停的叙述着她的不堪，恨不得把她踩在脚底。面对那一条条指控穆晨很想否认，可悲的是连她自己都是那么认为的。　　“你不会真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给方家搅乱吧？ ”叶丽荀呡口茶，面色温和的劝她，“你还是收手吧，要不是阿文挡着你以为李家真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从来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大概这句话真的很好笑，叶丽荀第一次笑的不顾仪态，笑了好几秒才停下来，“穆晨，你3年前也是这么说的，可到头来不也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你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穆晨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间病房，应该是个大晴天她却看不到任何光亮，睡了很久的父亲醒来看着自己废掉了的双腿，他愤怒他无助却无可奈何，他疯狂的砸东西来宣泄，而她只能待在一边看着一向稳重的父亲的疯狂，一次次上前一次次被推开，直到冰凉的刀子划过她的脸部，血腥味让她呆愣在原地，她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医生护士强行按在床上，那声撕心裂肺吼进她心底，成了环绕至今的噩梦。　　她恨的从来不是方文毁了穆氏，毁了她的爱情，毁了她的生活。　　而是他得到了他要的之后依旧没有放过她的家人。　　斩草除根吗？穆晨冷笑，她起身死死盯着叶丽荀，危险的想法溢出脑海，失去了理智般她的手伸向包包再伸出时手心多了把小刀，敌不过同归于尽好了。　　突如其来的杀意叶丽荀有所警惕，她往后退了退，但穆晨发了疯似的举着刀子朝她扑了过来，叶丽荀快速打开门但还是来不及跑开穆晨的刀子已经戳在她脸上。　　感觉叶丽荀的瑟瑟发抖，仿佛得到了快感似的穆晨笑了，“你知道吗在脸上划一刀要祛疤也没那么难，当年多亏了你我没少捅自己刀子呢。”　　叶丽荀到底活了几十年不过几秒就冷静下来，抬头云淡风轻的看着她，“不就是视频吗？”　　穆晨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包间没有摄像头但走道有，此刻两人正双双落在了门口楼道的摄像头里，想必不少人往这边赶。　　“反正都这样了，你说我就真的动手好不好？”　　“你不会。”叶丽荀笃定她不敢，甚至主动仰脸让刀尖刺到皮肤点点血液渗出，她却毫不在意，“我倒希望你动手，这样你跟方文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这个疯子！”　　哐当一声小刀掉到地上，叶丽荀脸上的一抹红模糊了她的视线，穆晨不知所措的退到墙边，有了墙的倚靠身子才能勉强站立，脑子嗡嗡的响，她看不清叶丽荀的表情，听不清接踵而至的人说了些什么，眼神慢慢的涣散，天旋地转。　　迷迷糊糊的脑子只有一个命令，她要离开这里。脚还没挪动无数只手拦住了她，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她捂着耳朵近乎崩溃的抬头努力的想抓住些什么，似乎有什么渐渐的清晰，似乎那双眼睛也在看着她，沉默的四目相对，沉默的她才想起来，竟是他的轮廓。　　方文开会的时候得知母亲来找穆晨就放下一切赶过来，他想过很多种情况，却不成想事情会恶劣到这个境地，方文跟这个餐馆的老板是朋友，对方是认识穆晨的，这下子也看着他不知所措。　　有个店员拿出手机要报警被方文按住，他沉声道，“麻烦把我的母亲送去医院。”　　女店员很年轻慌慌张张的看向老板，霖晔点点头，女店员赶紧上前扶着方母出来，到了方文面前叶丽荀停了停，声音压得很低，“妈是为你好。”　　方文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走向穆晨。纵使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女孩肯定是被逼急了害怕了。　　周围的人见没事也都散了，穆晨顺着墙角往下滑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缓了缓理智一点点汇拢，她竟不知道自己该是愧疚是害怕，亦或是不在乎。　　是啊，我是疯子。　　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