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刘校尉鸿福——故尔已经大好了。”唐恬惫懒道,“自然是这个意思。”
刘准大怒,然而前日醉春散的事又不好挂在口上,两手叉腰发作她,“速来操练!”
“遵命!”
“今日你赢了,晚间我请,洗砚河地方你挑。”刘准拉出一个起势,看唐恬兀自整理腰间束带,皱眉,“穿那么齐整作甚,扒了你这身皮,速速上来!”
唐恬嬉皮笑脸道,“校尉神力,阿田需甲胄在身才有依凭。”
“你小子——”
唐恬生恐这厮再纠缠脱衣裳的事,喝一声“看招”,双掌一分,涌身便上。
刘准从容接了她一掌,后退一步,高声道,“若输了,酒也不要你请,光膀子围校场跑三圈便是!”
唐恬是北禁卫著名小白脸,还果真不曾有人见她光膀子模样——话音一出,全场鼓噪。
唐恬心下恼怒,一个旋身后退,抽一根长棒,劈头盖脸一阵疾攻。
刘准轻轻松松左右腾挪,自在闪避,“哥哥今日让你,空手与你打!”手腕一翻,右掌硬生生格在棒上。
唐恬被他这一格,手中棒便似成了活物一般,在掌中剧震,几欲脱手。她深知论蛮力绝不是这厮对手,然而既不能跑路,又不好使毒,着实难为——
刘准格住木棒,欺身上前,压低声音道,“唐田,你果真要娶妻?”
难道这厮今日发疯,竟是因为她的亲事?唐恬着实吃不消,嘻嘻笑道,“到时候请校尉喝酒呀。”
刘准瞪她一时,忽尔大怒,双手成拳,直奔唐恬面门,料准唐恬使棒来格挡时,右拳灌足气力,重重击在棒上——
便听“喀拉”一声大响,木棒生生断作两截。刘准哈哈大笑,扬臂接了半根断棒,挺棒一挑,唐恬鳞兽服缚肩应声而断,多半边衣襟耷拉下来,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里衣。
唐恬急忙按住,退开两步,还不及发怒,校场入口处一片惊呼,循声望去,便见一个人手中握着另外半截断棒,冷冰冰地望着这边。
来人少年模样,一身雪白轻甲,银线镶绣,日光一照夺目非常,腰间悬一把形状怪异的弯刀——
遁兽服,错时刀。
身后一乘四人抬肩舆,肩舆前四名锦衣侍从开道,后四名锦衣侍从簇拥。此时尚是夏日,垂着雪白轻纱,隐约可见内中一人,端正坐着——
不知来者何人,不知何时入内。
少年手持断棒指着刘准二人,“你二人谁的棒?”
刘准虽隐约猜出对方来历,却自恃北禁卫,自有大将军撑腰,无所畏惧,“老子的,又如何?”
少年右臂抡圆一掷,断棒直奔刘准面门。刘准正打得热血上头,哪肯相让?口中打一个呼哨,半截断棒脱手迎上——
两棒空中相击,刘准那半截棒长驱直入,生生砸过去,眼看着要砸在少年身后的肩舆之上,轿旁侍从抽刀劈开。
校场上片刻静默,又满场喝彩。
唐恬暗暗咂舌——刘准这厮不愧京城知名力士。
那侍从收了刀,开口一个惊雷平地里炸响,“大胆,安敢惊扰中台?”声音粗犷中透着尖利,竟然是个内监。
中台?
当今朝中,有几个中台?
唐恬立觉大难临头,不由自主回头看刘准,果然一张惊慌失措脸。
二人对视一眼,又齐齐抬头,肩舆低垂的白纱帘内,一个人白衣宽袖正襟危坐——
当今天下文官之首,中台阁领袖池青主。
唐恬久闻大名,头回得见真人,却被纱帘隔着看不清面貌。
刘准躬身道,“下官校场练兵,不知中台驾临,绝无意惊扰之意,冒犯处求中台见谅。”
与刘准相斗那少年上前一步,“敢言不知中台驾临?”
刘准一滞,迟疑道,“确然不知,裴将军有命,中台明日至卫中视事,今日……”
“你这是怪中台来得不是时候?”少年蛮横道,“持棍攻击中台仪驾,好大胆子!”
刘准暗道老子明明打的是你,还有,老子怎么知道轿子里坐着池中台?然而畏惧池中台盛名,只能三缄其口。
少年昂首,拿鼻子眼儿看刘准,“怎么没话说了?”
刘准一时恼怒,不及说话,却听轿中人道,“为何相斗?”
这声音既低且冷,叫人骨髓深处觉出寒意来——分明锦衣内监簇拥,叠珠累翠围绕,却仿佛泼天权势与他并无半分干系,姿态疏离,冷漠到了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