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样暗算刘准的?”
唐恬一惊抬头,阁门既关,唯一光源便是中台大人背后圆窗,竹影摇曳之下,池中台一个黑漆漆的剪影正对自己,隐约一点眉目似寒冰凛冽——
案上红泥小炉炭火熊熊,炉火渐沸,咕嘟咕嘟煮得极是欢快。
池青主冷冰冰道,“你有几个帮手?都在何处?”
“没有!”唐恬一听这话大大跑偏,深恐牵连异陵哥,急急声辩,“我没有帮手!”
“那便说说吧,”池青主慢条斯理道,“你独自一人是如何擒住京中力士的?”
唐恬此时方知中台大人话中陷井,顿时呆若木鸡。
后悔也晚了,唐恬与池中台黑漆抹乌的一个剪影对峙一时,深觉自己活像如来佛掌心里的孙猴子——
瞬时斗志全无,垂头丧气道,“暗器,刺翳风穴。”
池青主道,“翳风穴在耳后,所以你主动出击,袭击上官?”
唐恬感觉再说下去自己底裤都要被扒干净,索性直接交待,“我的确暗算了校尉刘准,我一人所为,请中台依律处置。”
不知为什么,池青主诡异地沉默了。
唐恬便直挺挺跪着。
二人一坐一跪,对峙不知多久,池青主忽然倾身,“叭”地一声合上红泥炭炉的风门,仅有的一点煮水声立时消失,室内静得可怕。
池青主语气生硬,倒似强压着不快,“刘准色迷心窍,想要与你行些苟且事,约摸在与你亲近之时,被你刺中翳风穴——为何不肯说?”
唐恬之所以老实承认,就是不愿再提及此事,一听这话顿觉脸颊耳畔都着了火,挣扎道,“中台怎能信口开河?”
“我说的不对?”池青主冷笑,“愚蠢之至!既然已经动手,为何不杀了他斩草除根?落得今日当众难堪,很有意思吗?”
唐恬被他一顿连珠炮辱骂,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难道不是中台大人与我难堪?”
池青主愣住。
唐恬热血上头,凭空生出一股“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混不吝劲,大声道,“这点事原配不上中台半分关心,中台今日一时兴起,明日唐田便是众口烁金!我的确是运气不好,可要说与人难堪的本事,刘准只怕还及不上您老人家一半!”
池青主本来坐着,闻言倏地站起来——
膝上一本书随他动作滚在地上。
唐恬看一眼书册,又梗着脖子跪得笔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池青主重重地点一点头,扶着隔扇极慢地坐回去,“你这是在与我说话?”
唐恬严肃地保持了高贵的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池青主动了动手腕,“至多不过一死,十七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唐恬一滞。
“天真——”池青主慢吞吞道,“你信不信,我有的是法子,叫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唐恬心下一凛,忙又跪得更直一些,撑住排面。
阁楼外隐约人声嘈杂。
“何人吵闹?”池青主忽尔发怒,随手拾起一只镇纸掷出去,那镇纸破窗而出,又滚在地上,听声音已是摔得稀碎。
嘈杂声立时消弥。
便听萧令诚惶诚恐的声音在外道,“是刘准,不知何事与裴将军起争执——”
“不知死活,”池青主冷笑,“押起来给我打。”
“中台,”萧令迟疑道,“北禁卫冠军大将军也在楼下,咱们——”
“怎么?”
“是。”萧令小心翼翼追问,“打多少?”
池青主冷冰冰道,“你这是问我?”
“属下愚钝!”萧令砰砰磕头,“属下领命!”
唐恬心下一凛,不说数字——这便是要打死的意思。
外间复归沉寂。
唐恬被如此这般一打岔,强绷着的一口气泄了,十分清醒地后怕起来——以安事府权势,拿住她一个,顺藤摸瓜查到异陵哥,再查到岛上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怎能凭一股意气与池阎王硬顶?
她默默做着心理建设,好半日才拉下脸来,“中台——”
“你——”
竟是同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