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少女只是想烦恼她那如诗一般的情怀。
啾啾同她一道盘腿坐下,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你想和谁一起去?”
柳鹊微微抿着唇,好半天才摇头:“不知道。”
“那反过来说,”啾啾帮她出了个主意,“如果棠折之、温素雪、慕以南一同约你,你会和谁一起?”
柳鹊撩起眼皮,似乎没想到这个思路,有些惊讶。
“我……”
少女歪了歪头,认真思索:“应该都会同意。”
啾啾:……
“你别这样看我。”柳鹊笑了。很快又垂下嘴角,摇头,“但感觉是不一样的。”
啾啾:“嗯?”
柳鹊低低的:“如果是棠折之你哥,我会很高兴,特别高兴,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跟着他走。”
“反过来,如果是以南,我也会一口答应。因为觉得和他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有意思。然而集会上我只会去自己喜欢的活动,他若是不感兴,大可以与我分开行动,我不介意。”
“至于温师弟……”
柳鹊目光放远:“我可能会迟疑一段时间,再答应他。”
啾啾:“那夕要怎么和他度过?”
“一起去我想去的地方,也一起去他想去的地方。一半一半,一起去。”
说到这里,少女有些愧疚,看向啾啾的目光有些闪烁:“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是很不好。”啾啾实话实说。
柳鹊叹了口气,小脸上写满了羞愧。
啾啾又问:“那你和他们在一起都是什么感觉?”
“又高兴又紧张。”这是对棠折之。
“很自由,可以随心所欲。”这是对慕以南。
“觉得很舒服,很安心,偶尔还想逗逗他。”这是对温素雪。
看来可以完全排除慕以南了,虽然比起另外两个人,慕以南才是最明显地喜欢柳鹊的少年,可柳鹊明显只是将他当成好朋友。
至于棠折之和温素雪……
一个是很小女儿的喜欢,带着热烈的崇拜。
一个是对同龄人平等的喜欢,细水长流。
“我大哥应该不会同意。”啾啾斟酌着和她说。虽然棠折之对柳鹊也不错,但那仅仅是对妹妹、对后辈的关怀,不含任何杂质。
如果知道柳鹊对他别有用心,他一定会远离的。
不用啾啾说,柳鹊也知道这个答案。少女憋闷地往肚子里吨吨灌酒,脸颊上微红,然后倒在草地上叹了口气:“真羡慕你没有这样的烦恼。”
就是最普通的羡慕,真正的羡慕。
“你喜欢钟棘,钟棘也喜欢你。真好。”
啾啾弯了弯嘴角,她也觉得真好。
思索片刻,她将桃儿酒拿出来:“要不然,喝一点这个?”
“这是?”柳鹊满脸惊讶,捧着脸,“桃儿酒?”
“嗯。”
“我听说好贵的。”柳鹊舔舔嘴唇,“我就尝一点。”
啾啾给她倒了一杯。
她们一起喝下去。
桃儿酒是真的好喝。但啾啾却很茫然,好喝,她喜欢,还想继续喝,可那味道却没有真正地进入肚子,她甚至捕捉不到。很遥远很朦胧,仿佛她从来没有喝下那杯酒。
倒是柳鹊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温师弟他们现在大概还在阁没有离开罢?”
温素雪身体弱,全靠勤奋,才能一直榜上有名。
柳鹊下定决心:“我去问他,明日要不要一起去莲花台。”
说着,又很尴尬,拖住啾啾的:“啾啾,你陪我去,好不好?”
……
结果啾啾没能陪她一起。
准确说,是没能陪她等到温素雪答案。
在柳鹊还没拿定主意,温素雪却已经将视线投过来时,她男朋友突然来到太初阁,动作麻利地将她拎走了。
很奇怪,啾啾脑袋里经常会冒出一些陌生的词汇。
她不喜欢管钟棘叫未婚夫,因为很不真实。有天她突然很顺口地冒出一个“小钟师兄”,钟棘愣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回答:“喔”
然后啾啾又想到了另一个词,就是“男朋友”。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她天生就认识这个词,来自遥远的未来。不是指男性朋友,比未婚夫更亲切更实际,也同样代表专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
于是她又喊了他:“男朋友。”
“啊?”这下少年不满了,“那是什么?不许乱叫我。”
“没有乱叫。”啾啾给他解释,“这个词只能用来叫你,和未婚夫差不多一个意思……吧。”
她那个“吧”拖得格外长,让钟棘直觉很可疑。
他定定瞅了她很久。
最后低低“嘁”了一声,妥协:“随便你。”
这会儿,少年一路拎着她回了他家。
见他不耐烦地翻箱倒柜,小姑娘好奇:“你受伤了吗?”
“到底是谁受伤了?”钟棘找到了药,对她的毫无求生欲感到十分恼火,拉过她腕,薅起她袖子,指着,“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他听说她下午苦战得很辛苦。
少年语气是凶的,但给她包扎的动作却很温柔。
好多人都怕钟棘,因为他就像燎天的火,攻势凶猛,靠近了,就会被灼烧毁灭。而且他本来就散发出一股莫挨老子的气势。
啾啾却从来不怕他,还能认认真真审视点评他的作品:“你包扎得真丑。”
钟棘:……
啾啾:……
她觉得小钟师兄是个熊孩子,喜怒形于色,逗他很有。
钟棘更觉得钟啾啾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混蛋:“那你自己来。”
“不要。你帮我。”啾啾摸他耳垂。
“……”
收拾好一切,小姑娘摆弄摆弄臂上难看的纱布,自觉地躺到了少年床的内侧,等钟棘也上来时,窝到他怀里,驾轻就熟地找到最舒服的位置,抱着他的腰。
“钟棘。”
“啊。”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
“这个世界。”
少年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兴许是在表达疑惑。
哪里都很奇怪。啾啾听着少年蓬勃有力的心跳,慢慢想。
没有人追究她与她二哥的姓氏问题,明明别人家的姓氏都很统一。
也没有人追究她留宿钟棘家的事,哪怕大家都知道这样不对。
突生的仙术,看不见的空间,喝不到的桃儿酒。
全透着古怪。
啾啾感觉少年已经昏昏欲睡,却跟哄孩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头发安抚她。
渐渐的,她也想睡了。窝在钟棘怀里,陷入沉睡前,最后一个想法是
她喜欢这个世界。
钟棘也好,哥哥也好,大家也好。
在这里,她拥有完整的一切。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