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早间时分,当姜唯推开房门时,门口雕栏处不知何时,已经挂着一盏盏红绣灯笼,笼下结穗随清风微微摆荡,一袭绛红纸绣在庭院雪白的衬托下,甚是艳丽婉约。
再放眼望去,原本略带尘灰的屋栏窗瓦,竟干净的像是要发亮似的,很明显有人仔细擦拭过。
才两个晚上,家里好像整个翻修一样,完全又变换成另一个模样。
姜唯愣了老半天,这才想起三日前,自己同意放流风离开后院后,流风这厮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冬日宴的准备,该购入什么替府邸增饰何物,根本不用麻烦姜唯烦恼,流风仿佛先知一般,全部包办到位,且毫无事端惹出。
一座府邸的运作,就算是三个人来也得忙得焦头烂额,更何况现在只有流风一人。
可姜唯从婢女那听说,流风自从离开后院后,只到过柴房厨院视察过了一次,接下来两日全待在自己的休息寝室内,一下子看看书卷,一下子又歇息的,然而整个江府却仿佛自己活跃了起来,一切顺理成章的开始进行,有如水到渠成,一丁点问题都没落下。
本来姜唯都准备好,等再次见到流风该如何行事,这下反而先坐空,自己徒生尴尬。
姜唯很纳闷,却也忍不住好奇,流风究竟是如何做到。
主办苏岚比剑的那次,姜唯也是全扔给流风全权处理,却未仔细打听流风是如何做到。
婢女下仆们纷纷焕然一新,比之前几日,所有人虽然仍一如往常的毕恭毕敬,但眼神里藏不住诸多惶惶不安,几乎是人人自危的状态。但现在流风一归位,虽说被剥夺一府管事该有的待遇,却仍像虎龙归巢似的,一切恢复过去的秩序与规矩。
婢女下仆们不再惶恐,各个克尽职守,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冬日宴的准备。
连一直跟在姜唯身边的玉来,也被这突然的改变所惊憾。
虽说事情步上该有的轨道,是件天大的好事,但姜唯就是有股不好的预感,好像前几日里发生的那些种种乱事,全是大梦一场。
姜唯想起自己和苏岚间的问题还未解决。这两日里来,姜唯只去看过苏岚一次,而且还是对方又再次上门求见,姜唯因此不得不见。苏岚的面容一样的憔悴不堪,但当看见姜唯时,却没了之前的浓厚敌意,或是满腔的怒火怨气,反而只有刻意和姜唯保持一定距离,特别疏离。
姜唯发觉到苏岚的改变,自己不再被这巾帼侠女强烈排斥,不禁对此有些心生感叹,心想着苏岚的心境变化之大,竟有如翻书一般快,明明几日前还大声宣告着不共载天。
苏岚保住叶凌的决心,强烈到让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愿意暂且放下仇恨。
不管如何,只要这个姑娘不想拿剑戳死他,稍微顺从一下她的心境,自己也不至于少块肉。姜唯心想着,也渐渐的对苏岚没那么反感。
只是叶凌一事,在大理寺几乎成了铁案,再多的疑点也动摇不了叶凌的死罪,翻案的可能性几乎渺茫。
姜唯试着写信,却全然未果。
清晨的空气如白。
口中呼出的暖烟袅袅飘散,雪融而成的冷气更是刺骨寒彻。
姜唯用力的裹紧自己身上的貂裘,看着四角天空外的蓝澄天际,与这寂静的气氛浸染下,仿佛此刻才真正享受到,自从穿越以来的第一次的宁静。
叶凌与苏岚的事,仍旧不断烦恼着姜唯,想起苏岚恳求他时的哭容,以及看着她对叶凌的一往情深,姜唯无奈,却又无力回天。
一旁,玉来小心翼翼的端着手炉子,随姜唯踏出房门。手中巧夺天工的金铜炉盖内,闷烧着小火余光的炭块,虽然薄弱但看去仍然烫手。
姜唯回过头来,先看了看手炉后,朝玉来道:“这个不用替我带上,拿回去放吧。”
玉来听后,仍是战战兢兢地握紧手炉,低眸道:“外头如此天冷,奴婢怕老爷冷着……”
姜唯笑道:“我不冷的,以前去看西岳石刻时碰巧遇上雪,我也没披几件衣的,所以”
话一出口,只见玉来满脸震惊,用着一脸不可思议和崇拜的眼神,喃喃道:“西岳石刻爷果然见识博广……百里之外的西岳都去过”
姜唯一听顿感不妙,连忙阻止玉来接下来,准备长篇大论的敬佩之语。
&qut;总之,你去把这手炉灭了,顺便给放回去,看妳拿着也是辛苦&qut;
姜唯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必多带不需之物,然而玉来听后,却仍是紧握着手炉不放。
玉来不敢直视姜唯,瑟瑟发抖道&qut;奴婢可以的而且怕上次因为奴婢的错,害得老爷出事,若不是奴婢一时疏忽罪该万死也不该让老爷一个人离开”
&qut;好了打止。&qut;姜唯皱眉道。
玉来惊“是&qut;
姜唯仔细地端看玉来良久,无意间发现玉来双手冻红,尽管握着发烫的手炉,却依然看去冰冷似僵,而且整个人精神不济,频频吸鼻涕。
姜唯目光一凝,最终停留在那一处似是受寒伤的红块斑。
见此,姜唯沉问道&qut;妳昨晚在哪里。&qut;
玉来低下头,故意避开姜唯的目光,回道&qut;回老爷,奴婢昨晚照规矩,回偏房休息了。&qut;
姜唯一听,挑了边眉头,一脸不相信,道&qut;是吗可我刚刚远远看去,怎么偏房到我这的路,雪堆上一个脚印也没见着&qut;
玉来心一颤,连忙道&qut;那那是奴婢一早扫了石道”
半至半,玉来忽然感受到姜唯强烈的视线,随即不小心侧目,发现到姜唯身后一大片的石板路上,早被一夜的白雪做覆盖,别说扫,那雪厚实的让人不跌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