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敞开后,门外遍目的红光如血流般窜入,蔓延至屋内四角,明亮炫眼。
但这却不是来自希望的光亮,而是绝望的窒息压抑。
梅姑挣扎的咳泣声,再度唤醒所有人以为即将得救的幻想,只不过又是一场空。
恐惧如气息钻心,这才看清楚那个穿着江惟越平日衣物的人,竟是个目露凶光的陌生暴汉。
原本需要多人伺候才能完整穿起的五纹山河宽袍,在暴汉身上被胡乱披身,并以一非常不合适的金玉带所束,看上去乱无章法甚至滑稽,显然是从商邸那夺来的赃物。
婢女们慌乱的朝炊房奔去,当越过云未雪时,正好与提着棍棒冲上前反击的秦子回擦身而过。
云未雪当即护住身旁的玉来,接下来却见那暴汉以梅姑挡身,逼着秦子回挥起的手势嘎然止在半空中,随后呵呵笑着朝秦子回腹部狠踢去一脚。
秦子回本就受伤,哪能承受这夹杂着恶意的一踢,更何况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细皮薄肉的,当场弯了身板倒卧在地,连着痛吟声也发不出,任由著暴汉接踵而来的各种攻击。
揍在皮肉上的声音既真实也沉重,暴汉的每一下几乎是往死里踢打,很快的秦子回便没了动作,如一具尸首,动也不动的躺着。
残酷的情景,使着玉来哭红了眼,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好几次她想出声喝止,但却又惧于暴汉的威胁,最后只能死死抓着云未雪,自顾低声呜鸣。
眼看梅姑的身子渐渐软下,挣扎的脚也越见迟缓。
云未雪终于再也无法不作声,随即大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格外震入人心,不是凭借声音大小以及尖锐程度的威吓,而是打从血液里的尊贵与骄傲交融下,道出的绝对服从之令。
仅仅一瞬间,屋中的所有人,包括暴汉也为之一愣,他停下了对秦子回的暴虐无道,仿佛受到这股压迫所制,故而不再继续攻击。
暴汉转而看向声音的来源,并丢下了几乎快要奄奄一息的梅姑,拖起长而破烂几许的衣摆,朝云未雪迈步走去。原本精致的华绣,此刻肮脏满布,根本看不出五纹之下的虎鸟文图,暴汉裸露着大半胸口,挑着眼靠近云未雪,眼神中怒鄙参半。
云未雪丝毫不惧来自暴汉的威吓,如上位者般,冰冷沉静的抬头仰视他。
当暴汉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赫然对云未雪的倾国容貌所惊异,登时圆睁了双眼,在其身上打转流连了良久,随即不安好意的咯咯笑起,戏谑道:“我还以为这破屋里只有刚刚个半老的娘们,和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没想到真让我碰上好东西。”
暴汉参差不齐的牙缝中,挤出了恶心的吐息。
云未雪面无表情,就只是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平视着暴汉。
玉来则躲进了炊房,惊骇的看着那人逼视着云未雪,显然一肚子坏水坏打算。想起老爷最珍视的就是云夫人,说什么也不愿老爷伤心,因此眼看云夫人受到这样的威胁,胆小如鼠的玉来也硬起了心肠,怒与阻碍自己的人抗争。
谁知正欲出声时,却被身后藏躲的其他婢女捂住了嘴巴。
玉来大惊,挣扎了好几下,谁知更多人上前牢牢扣住了她,硬是不让她去帮助云未雪。
无奈那些的手如八爪般十方钳制住,玉来连声音也发不出,耳边细细的听到了一声惊恐颤抖的低喃。
“妳若是出去,他就会发现我们!”
这是躲藏在炊房中的婢女们,发自内心诚挚的恐惧下,说出的真实心声。
现在的她们历经商邸被闯破,还有张略被活活砸死在大门前的状况,内心早已因极度恐慌下,进而什么也不愿顾及,只求自己能苟活。
这时暴汉低头不怀好意的看了几眼后,突然扇出一记耳光。
耳光声响亮,来的猝不及防,几乎让着云未雪身子歪了一侧,但那面上了冰冷却丝毫未动,仿佛感受不到痛觉似,默默地又正回身,继续用着那能冻结人的眼神,毫无畏惧的直视前方。
这一掌没起到威吓的作用。
暴汉愣了一会,原本他见只是个女人,便想用粗暴的方式让人先行屈服,自己好来享受鞭鞑的快感,谁知眼前这个女人,非但没有表现出预期中的弱小,那简直要冻凝一切的眼睛,更是让他背脊爬上一股恶寒。
这时靠门处,毫无反应的梅姑似乎开始有动作。
暴汉猛回神,顿感恼怒不已,但顾虑起这冰冷后的未知,只好先朝旁吐了一口唾沫,粗声道:“臭娘们,瞧妳长得好看我才放轻了力道,少一副贞节烈女的姿态,我刚才可碰上不少像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还不一个个被老子给收的服服贴贴。”
忽然,暴汉自豪的用着沾满黑污的手,抚摸自己身上的五纹山河,颇有意味的笑了笑,道:“瞧着江惟越再有钱财,还不是被人给掀了家底,那懦夫大概早躲了起来,或逃回京城去,啧啧,留着满屋的女人不管,当真是一条好汉,妳說是不?”
话说完,暴汉大笑了好几声,充满讽刺与羞辱,并试图伸手挑起云未雪的下巴,谁知被对方给躲开。
云未雪看着他,陡然道:“脱掉它。”
暴汉原本笑着狂妄,谁知听见云未雪这么一说,反而一时困惑起,挑起粗杂未修的眉翼,大小眼道:“臭娘们,妳刚说什么?”
对峙间,云未雪毫无感情的目光,骤然间闪过一抹凶光,瞪的暴汉心里里发寒,一时哑口无声。
那如利刃般的声音,再度直穿过万千无声,凝声道:“你没有资格碰这件衣服,脱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