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怀中人浑身一颤,不再逃离,手臂缓慢挣扎,撑起了身体。
浑身湿透的仙尊似是不堪受辱,撑着身子转头看向慕南风,眼角飞红,湿漉漉的眼睛里包藏着怒火。
太过分了!
什么叫自己想什么时候死,他会想死吗!分明是这坏心的家伙又想欺负他!
素弦自闭却乖巧,自幼备受长辈的疼爱与关照,认知中最恶劣的敌意,也就是他半年不去上课后,课桌上写满了涂鸦,亦或是分组时孤零零地被抛下。
可慕南风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垃圾!坏货!混账东西!素弦酝酿着怒火,将平生所学的恶毒词汇统统用在了慕南风身上。
他紧紧抿着唇,忍得唇瓣泛白,终究没有骂出口。
怒火烧的素弦眼角瑰红,艳色之中透露出刺骨寒意。
指尖不由自主地粘附在慕南风的衣袖上,行云流水地勾勒出繁复的阵纹。
素弦无意识地画完阵法,身下温热的身体陡然消失,身子猛地一沉,重重砸在地上。
身下的慕南风随着阵光不知所踪,强行动用灵力后身体一阵空虚,他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头一歪瘫软在暖石旁。
眼皮仿佛有千斤沉重,在素弦的极力支撑下仍缓缓下沉。
眼前的寒池忽然起了波纹,素弦在睡意中惊醒,目光顺着水流扫去,瞥见池中多了道黑色身影。
方才的阵纹,将慕南风扔进了寒池。
那人一袭黑衣湿透,随意坐在寒池之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素弦快乐极了,现在湿哒哒的不止他一个了。小小地扳回一城。
困意席卷而来,素弦头朝暖石上一靠,再也不理慕南风。昏迷之后,慕南风再做什么都无法迫害到他了。
快乐。
可慕南风没能遂了他的意。
男人缓步走来,寒池的气息随之而来,冻得素弦打了个小喷嚏,意识清醒了些。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透过缥缈的雾,关注着漆黑的身影。
慕南风似是开了口,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师尊想激怒徒儿,希望我现在就杀了你?”
素弦气得胸脯起伏,心说这是什么歪理。
身体太过虚弱,纵使素弦如今有心痛骂慕南风,也没那个力气了。
倒不如头一歪昏过去,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白衣的仙尊无力地瘫在暖石上,眼角的绯红还没散去,他转过头去,湿润的长发遮住他的脸,掩藏了脆弱而勾人的神情。
慕南风涉水上岸,轻轻拨开黏在素弦脸上的长发:“下个望日,我来杀你。”
望日,月圆之日。朔日,每月初一。
从前的朔日与望日,这人从来不让自己见他。慕南风偏要挑他最不情愿的日子,戳开他所有的秘密,再亲手杀了他,以此平息自己的心魔。
“望日”二字引得白衣人眉头微锁。
素弦像是被他撩的难过,又像是有些疑惑,湿漉漉地哼了一声。
慕南风指尖动了动,最终轻轻撤开手。
动作有多轻柔,语言便有多过分:“师徒一场,总得给师尊留够时间准备棺材。记得洗干净了来赴死。”
脆弱的仙尊得到他的答案,拧紧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了。
素弦昏昏沉沉地想,下个月圆之日才杀他,还有这等好事?
带着些许的不真实感,素弦的意识坠入了深渊。
·
素弦做了个梦,在梦中他回到现实世界,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他走失在某一层,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
那是他的亲人帮他夹的,带着亲人的气息,素弦紧紧抱着它,在崩溃边缘胡乱地奔走,寻找走失的长辈。
行人纷纷奇怪地看着他,或善意或邪念的视线像尖利的刀,戳的素弦遍体鳞伤。
他忍着没哭,带着破碎的身体朝前走,却在茫茫人群里一眼看见了一个同样走失的小孩子,正在嚎啕大哭。
有人比他更虚弱,素弦想。
他把那个孩子搀扶起来,安慰他,让他和自己一起寻找亲人。
那孩子不哭了,乖巧地跟在他身边,素弦很喜欢他。他们好契合,仿佛有那孩子在,那些刺人的视线就没法再伤害他。
素弦转过头去,想与那孩子分享这份小小的安稳。
那孩子却对他阴恻恻地一笑,开口唤了他一声:“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