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倚在门边,歪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他看不见了,也忘了些事情。却知道了些旁的。
他是个修士,所以……
曾经化神期的神识,悄悄从幽州的小屋子里弥散出去,没惊动任何人。
嘈杂的话语,一瞬之间窜入素弦的识海之中。
“前几天那雷真奇怪,不像是飞升,像是天罚。”
“应劫之人是谁?”
“谁知道呢,许是作恶多端的魔修,不然天道怎么动那么大的怒。”
“莫要多嘴!”
“宗主还在,还不快些去查探。”
“那么大的天劫,幽州之内就算有魔修,也早被带累死了,瞎勤奋什么……”
太多了,他受不住。素弦蹙着眉,强忍着不适,继续散出神识。
僻静的小亭,凉风习习,慕南风与陆九离对坐在亭中,面色均是不虞。素弦的神识像是在此地扎了根,再也不愿意走。
素弦垂着眸,听两人对话。
慕南风语气阴沉:“师尊真的被魔修掳走过……长达一月之久?”
陆九离没应声,眉头紧锁。
素弦愣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点。刚拜入师门的素弦仙尊,在凡人的花灯会上,被人流冲撞着,与梅毓失散。
他害怕地躲在角落里,颤抖着,盯着面前唯一一片干净的土地。
有人走到他身前,蹲下身,笑着问他,是不是走失了,他可以带他回家。
然后……掰开他的手脚,戳破他的防御,恶魔般的嗓音,日日在他耳旁计量。
两个月,只要两个月,他就会成为他们口中极品的……极品的什么?
素弦迷茫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面上湿漉漉的,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梦魇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六十日、五十九日……滴滴答答地记着,最终定格在了十五日,了无痕迹地消失。
神识捕捉到了陆九离的声音。
慕南风问得多了,他有些恼意:“素弦的事,你问我,怕是要失望。他从来只与大师兄交心,他的事,除了大师兄,玄幽宗没有一个人知道。”
梅毓受了天罚,连素弦何时见过他也记不得。这样一人,他就算去问了,又能问出什么?
“就连他——”慕南风冷冷地提高了声音,“为何被魔修掳去,又为何触怒天道,都无一人知晓?大师伯说过,宗主师伯勒令他少与师尊接触——恕弟子无礼,今日就算是要冒犯宗主,我也必须得到答案。”
“慕南风,”陆九离语带警告,“若不是你师尊拦着,我早就杀了你给他祭剑!”
要打起来了……别打起来。素弦的神识波动了一瞬。陆九离察觉了,面色僵硬一瞬,张扬的神识弥散而出,素弦的神识一惊,飞一般地缩了回去。
陆九离起身,盯着慕南风:“你师尊的神识……你让素弦动用灵力了?”
慕南风心说他自然不敢,可心魔入体那日,师尊分明灵力使用过度,内里亏空地伏在他身上。
他无话可说,哑口无言。
陆九离见他默认,扇子拍的啪啪作响:“你!素弦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他说着,便要纵身去找素弦。
却被黑衣人拦下。
慕南风无言地看着陆九离,似乎陆九离不给他一个解释,他便死也不会让开。
陆九离看了他良久。
最终浅淡地道:“天罚一事,确是他与大师兄瞒天过海,我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至于魔修一事……事发后,我师门杀尽了当初带走素弦的魔宗人,给他报仇。他为何被掳走,经受了什么……师尊怜惜素弦,用秘法抹消了我们这段记忆,连大师兄都不记得,你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问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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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弦在编兔子。纤长的指节在竹篾上上下翻动,即便看不见,也依旧纯熟。陆九离敲门进来时,他正好编完一只。
灵巧可爱的竹篾兔子在眼前一摇一摆,陆九离满腔的烦躁瞬间凝滞。
素弦看不见,凭着感觉,把兔子往他眼前送:“之前顶撞了师兄,对不住。”
之前想让大师兄转交的,可他先来了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