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朱在佛堂里抄写了整整一夜经文到了日出时分,她早已手腕酸疼,眼前阵阵发黑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冷汗,整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秋霜白露落满枝头晨曦太阳缓缓升起窗口风势渐缓屋里稍微暖和了一点,可她在这里吹了一夜凉风早就已经冷入骨头里那一点点温度于她而言已经于事无补。
她看着纸上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一样,看东西带着重影,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稍微清醒一些继续落笔写下去。
只是她手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或者应该说,她整个人都在轻颤着心慌而难受。
自己身体自己了解她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如果等会儿还没有人放她出去,她必须快点想办法出去才行。
她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昏昏沉沉脑袋正要思考对策,屋外传来响声房门被打开。
祁丹朱微微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去屋外苍白光亮照进来,来人身影陷在光晕里,她眼前一阵模糊,晕眩了片刻,才看清楚来人是陈皇后。
陈皇后眉目清秀,举止端庄,看起来温婉贤良,身上带着大家闺秀气质,这是从小到大良好教养带给她,只是她眉眼沧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寂寥寡淡味道。
陈皇后一步步走了进来,在上首位置上坐下。
她长得慈眉善目,本该是一位水做一样女人,却因为常年积郁在心,面容变得暗沉,眼神也暗淡无光,像水凝结成了冰,
祁丹朱伏在地上写了一夜经文,又吹了一夜冷风,身体早就冻僵了,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才直起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陈皇后坐在椅上,微微垂着眸,神色莫测地打量着她。
秋风飒飒,冷风席卷着窗外落叶,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檀香味飘荡在空气里,静谧而安静。
祁丹朱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地跪在那里,潋滟桃花眸里没有了往日光彩,透着几分脆弱和无辜。
陈皇后目光落在她那双桃花眸上,怔愣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转瞬变得冰冷。
她闭了闭眼睛,手指转动着手里佛珠,缓缓开口道:“人人都说你被陛下养嚣张跋扈、肆意妄为,一点儿也没有规矩,可你为何在本宫这里如此听话?”
她看了一眼桌上完好如初贡品,声音清冷道:“你不但不吵不闹,任凭责罚,甚至连一个苹果都不敢偷吃,你在我面前,比在陛下面前还要听话。”
陈皇后声音近在耳畔,祁丹朱却觉得远在天边,听起来飘飘渺渺,不甚清楚。
她悄悄用力掐了一下手臂,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混沌脑子恢复了几分神智。
她不卑不亢地低声道:“皇后娘娘应当知道儿臣为何如此。”
陈皇后转着手里佛珠,半天才淡淡道:“哦本宫想起来了,你想要冰融丸。”
祁丹朱睫毛轻颤了一下。
陈皇后祖上有位神医,医术了得,他当年周游各地时候,曾用收集到珍奇药材做了三颗冰融丸。
冰融丸药理跟其名字一样,是活血祛寒绝世良药,它可以治疗各种根深蒂固寒症,将人身体里寒气彻底根除,也可治愈各种冻伤,让病人身体恢复如初。
此药正好可以用来医治祁明长腿伤。
祁明长腿是因为小时候在冰水里泡了太久,导致经脉受寒严重,血气流通受困,所以才无法行走,冰融丸正可解决此症。
陈家祖上医术早已失传,这么多年过去,当初三颗冰融丸,如今世上只剩下一颗,那颗冰融丸就是陈皇后嫁妆之一。
祁丹朱这些年来之所以任由陈皇后折腾,就是为了求这颗丹药。
陈皇后看着她眼睛,风轻云淡道:“本宫早就告诉过你,冰融丸虽然是本宫嫁妆之一,但它对你来说或许有用,对本宫来说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本宫早就不知将它丢到哪个角落了,说不定它早就已经被耗子吃了,总之找不到了。”
祁丹朱眸色微黯,静默片刻,回道:“儿臣知道,只是儿臣期盼着皇后娘娘哪日可以想起来,然后将此药赏赐给儿臣。”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希望,你就能忍让至此,可真是姐弟情深。”
陈皇后面上没有笑意,语气却充满了讥笑。
她看着轩窗外随风而落枯叶,声音冷冷道:“四皇子腿刚废时候,陛下也曾来跟本宫讨要过冰融丸,他说他要用我陈家三代荣华富贵做交换。”
陈皇后转头看向祁丹朱,“你呢?你能用什么交换?”
祁丹朱沉眸,低声道:“请娘娘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用娘娘最想要做交换。”
陈皇后眸色转为沉寂,看着她冷笑,“你退下吧。”
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她想要东西,她心,在太子尸骨无存时候,就已经跟着一起没了。
现在她胸口里跳动红色东西,不过是仇恨火焰罢了。
祁丹朱垂眸,行了一礼,安静地退了出去。
习绿带着宫女们焦急地等待蓬莱宫外,被护卫们拦在门口,站了一夜,她看到祁丹朱踉跄着走出来,瞳孔微缩,不顾一切地推开护卫,跑过来伸手扶住祁丹朱。
7
“殿下,您没事吧?”
祁丹朱面色苍白,冷汗顺着她细腻脸颊淌落,她轻轻摇了摇头,在众人注视下,被习绿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必须自己走出去,如果她晕倒在蓬莱宫或者晕倒在路上,不知有多少人会躲在这冰冷宫墙之后大笑,然后趁机多生事端。
她眼前昏花一片,只能一步步凭直觉地往前走。
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她脚步虚软无力,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坐上轿辇,四周遮上轻薄纱幔,她才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轿辇上。
“殿下!”习绿低呼了一声。
祁丹朱双目紧闭,气息微弱道:“不可声张,不要告诉明长。”
说完之后,她便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天色昏暗,祁丹朱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额头,从床上坐起来。
习绿赶紧往她身后垫了一个靠垫,低声道:“殿下,您睡了一天一夜。”
祁丹朱点点头,手脚无力问:“明长不知道吧?”
“不知道。”习绿端着茶杯,喂她喝了两口水,“四殿下来过一次,被奴婢找借口拦了下来,暂时隐瞒了过去。”
祁丹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明长若知道了,又要跟她闹脾气。
青枚推开门,端着温粥走进来,习绿接过白瓷碗,坐到床边,拿着汤匙喂祁丹朱喝粥。
青枚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着祁丹朱。
习绿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我留在这里照顾公主就可以了。”
青枚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只好将嘴闭上,抿唇道:“好”
她出去后,祁丹朱看着习绿冷硬脸,浅笑了一下,无奈问:“出什么事了?不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