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过了许久小少年才抬起头来,视线淡淡掠向她,方才的愤怒与恨意散却,精致的眉眼此时尽是疏离之意,他定睛看了她良久,看的池知秋不由生起了心虚,忍不住眼睫颤了颤。
他低喃了一句,眉目坚韧:“有什么难过的。”
……
尽管这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可两人都是孩子,又虚弱乏力,待冷雨停后,将她搬去不远处的山坡上便废了许多力气。
“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卷破布……”
池知秋抿紧了唇,不禁眼眶又生起了热意,她强忍下情绪,吸了吸鼻子,弯身用袖子擦去尸身脸上的脏污,而后将那死去的可怜小姑娘的尸身用破布小心裹好。
而后二人一齐挖着脚下泥土,什么工具也没有,只有池知秋从破庙里掀来的破木板,聊胜于无。
她挖了没一会儿,便已累的手脚发软,转头看去,那小少年却是一直沉默着动作,下颌线绷得死紧,不期然看见了他发红的双眼。
他说不难过,不过是在强撑罢?
虽然雨后泥土松软,但二人还是一起挖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挖好,小心将那小姑娘葬下。
池知秋收回血污不堪颤抖发软的手,垂眸出神。小少年跪在坟前,沉默着撒下最后一捧泥土。
她咬住唇,撇了眼他瘦弱的脊背,而后抬眸朝四周看了看,转身折了只柳条来。
她将柳条插在坟的旁边,又寻来石子围着柳条摆了一圈,待做完这些,池知秋才道:“在这儿做个标记,若是你……以后能来寻她,为她敛骨,也好找一些。”
小少年看着她的侧颜,眸光颤了颤,复又垂下了眸来。
“多谢。”
池知秋叹了一声,转身走离此处,将这儿交给了这个压抑着痛楚的小少年。
她走远到远处的小溪旁,蹲下身,不顾冰凉的溪水和伤口的痛意,将手探入水中清醒干净。
而后她垂头盯着水面上那个模模糊糊看不清的人影。
假如她没有穿过来,只怕现在这个小姑娘也已经成为了一具凉透了的死尸吧?
甚至比傅筠茗更惨,她醒来时是在荒野里,只怕是会暴尸荒野,腐烂生蛆,成为野兽嘴里的食物。
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捧起溪水往脸上扑去,寒意刺激得她清醒了几分。
原本已经停了的冷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如银丝的细雨落下,化为寒针无情地刺入身体的里的每一处缝隙。
她打了个寒颤起身,回头发现那小少年仍然跪在坟前,一动不动。
阴郁笼罩周身,看着只感觉压抑地叫人窒息。
她朝他走去,几个呼吸之后,她一只手抬起,探进穿在里面的一件衣裳的衣袖内,伸进缝在里面的暗兜,拿了一小块由黄油纸包着的东西。
她攥了攥,又松开,递向了眼前的小少年。
“这里面,是一颗饴糖,你要是觉得难过,就剥了它吃了吧!”
她刚穿来的时候,找遍身上每一处角落,除了脖子上挂的那块小木牌之外,就只有这颗被藏在暗兜内的饴糖了。
也不知道这颗糖是从哪来的,一个食不果腹的小姑娘身上竟然还有一颗糖,然她不过疑心的一会儿便没有再关注。
只是好几次她觉得难受了,撑不住了,想哭又想叫,苦闷地翻出那颗饴糖,想一口将它吃了缓解心绪,可却又犹豫下来。
留着吧!
现在还能忍忍,留着下次忍不了的时候再吃吧!若现在吃了,万一之后更难受,便没有糖吃了,那可怎么办?
先留着吧!
于是这颗饴糖便被她留到了现在,现在,她觉得应当给面前的这个小少年。
不等小少年开口说话,她便将包着油纸的饴糖塞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