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再直白不过,只要他点头答应,秦毅就把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赠送与他。
周渡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他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豆包,初春山林里绿草如茵,他怕跟丢。
到了山间的豆包好似没有在家那般沉闷了,这会正在前面追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鸡。
可能最近几天消瘦太多的缘故,它的整个身体都不如以前灵活了,扑野鸡扑了好几次都没有扑到,眼看那只被它吓得扑棱得乱窜的野鸡就要逃跑了。
周渡也不废话,握着弓箭的手一紧,在秦毅还没回神的时候,速度地从箭袋里勾了一支箭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那只即将脱离豆包视线的野鸡。
速度快得叫人乍舌,就连他们身后常年行军打仗的十几个军汉,都没有看清周渡究竟是如何拉弓射箭的,一时间惊叹不已。
秦毅直到周渡的箭射出去,准确无误地刺中远处那只野鸡,才堪堪回神,夸赞的话脱口而出:“好箭法!”
真的是好箭法,反应、速度、灵敏、准头没有一个有瑕疵的地方,完美得让人不忍目不转睛。
秦毅打了这么些年仗,也见过不少箭术出众的人,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箭射得这般漂亮还高超的人。
怪不得吴狄一直极力向他推崇周渡,就这漂亮完美的箭术不去军营,窝在这小山村做个猎户,太浪费,也太可惜了。
周渡被秦毅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脸上也没有什么神情,收起弓箭淡淡回复秦毅刚才许诺的话:“喝汤什么的就算了,比起金山银山来,我还是更喜欢靠自己一箭一箭挣出来的铜板。”
秦毅听到周渡的拒绝,神情一愣,要知道在海运上莫说是喝汤,就算是能沾上零星一点关系,都能让一个普通人赚个盆满钵满了。
但听他听完周渡的解释,又不禁笑了:“跟小鬼一个性子,慕慕要把我的生意分一成干股给小鬼时,小鬼也说他还是喜欢靠自己双手挣出来的钱拿得更踏实。”
说完,他英挺的眼角眉梢带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小鬼会那么喜欢你了,因为你们两个人身上有共同的特质,所以才会相互吸引。”
对于秦毅的话周渡既认同又不认同,他承认沈溪身上确实是有吸引他注意的特质,但他和沈溪在一起绝不是因为这些特质。
周渡不说了,秦毅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豆包见他追的鸡被熟悉的箭打死了,毫不犹豫地拖着野鸡返回到周渡面前。
瘦了之后的豆包眼睛显得更大了,这会它拖着野鸡回来,一双幽蓝的眸子抬眼望着周渡时,总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周渡弯腰取下它叼在嘴里的野鸡,没有吝啬地也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夸奖。
得到夸奖的豆包又迈着瘦弱的身躯返回草林里继续寻找着猎物。
秦毅在一旁看着称奇:“你养的这狼也颇有灵性,在哪儿弄的?”
“它自己找上门的。”周渡随口解释了一句,收拾好弓箭,追上远去的豆包。
秦毅琢磨了一下周渡的话,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当下也不再追问了,跟上周渡,继续道:“你若不接受我的好意也就罢了,这样吧,等我和慕慕从京城回来,不如你来我军营做个教头。”
周渡停了停步,没有关心什么教头不教头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和舅舅要离开桃源村了?”
“是啊,”秦毅点点头,“这新年一过,京城那边催着我回京述职,况且我跟慕慕耽误这么些年,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其实到他们这个年纪,成不成婚都无所谓了,可他不愿意委屈他的慕慕,既然他军中人都知道他有一位夫人,他也该把他的夫人带到他们面前亮亮相了。
周渡闻言祝福道:“祝你们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周渡还是第一个祝福他和沈暮的人,秦毅眉梢浮上喜色:“多谢,还得麻烦你和小溪跟我们去京都喝杯喜酒。”
沈暮的婚事,沈溪是肯定不会错过的,周渡不假思索答应下:“这是自然。”
说完这件事,秦毅又把话给转回来道:“那教头的事,你可答应。你这一手好箭术放在桃源村这个小山村,太埋没了,去我的军营,不用担心我会亏待你。”
周渡上辈子就是教人射箭的,对再次去教人也不抵触,枕边还有个使劲吹枕头风不希望他在山林提心吊胆打猎的沈溪,答应秦毅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秦毅有钱,不用担心他付不起教习费,可他才跟沈溪成婚没多久,眼下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答应下来,就必定要去军营,去了军营,就不能日日见着沈溪了。
周渡犹豫了一阵,模棱两可道:“再议。”
周渡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落在秦毅耳中就还有希望。
秦毅又不是个笨人,揣摩几下就知道周渡为何这样说了,笑道:“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你与小鬼两人才成婚不久,该是多相处的时候,挣钱的事不着急。”
秦毅明白就好。
周渡跟秦毅说话的这阵子功夫,豆包又扑了几只野鸡,万物复苏,春日里不少野物都出来晃荡了。
许久没在山林间荡漾过的秦毅属下们,早就按耐不住在山林间追鸡撵兔起来,他们个个都是身手矫健的军中好汉,打猎对他们来说难度也不大。
棽山上就属野兔繁殖得最快,因此他们不大会功夫就找到不少野兔。
往天周渡跟着豆包出来,豆包也找最容易捕捉的野兔下手今日不知道怎么会事,就追着野鸡不撒手,周渡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出手帮它解决两只快要逃脱的野鸡。
没多久,众人手中皆是满载,就连秦毅手中都提着两只肥硕的野灰兔子:“回去让小鬼做两个拿手好菜,也好让我这帮属下开开荤。”
周渡嗯了一声,正要去唤豆包回去了,一转身,却不知道豆包发了什么疯,往山林里窜了进去。
周渡无奈只得带着秦毅他们跟上它,看它究竟要去做什么。
没走多久,周渡就看见前面绿树成荫的树林里又出现了一团熟悉的雪白团子。
那团雪白团子又在追一只颜色艳丽且漂亮的锦鸡,但这次的锦鸡可不如上次的那只愚笨,扑棱着翅膀,几下就窜进了深深的草木间,不见了。
一身雪白绒毛的团子在草林里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它心仪的猎物后,整个团子都有些不开心,爬上不远处的树枝,坐在上面,雪白的尾巴一扫一扫,像是在等待猎物的重新出现,又像是在郁闷。
豆包又跟上次一样,停在那团雪白团子不远处的草林里,静静地观望那只雪白团子。
它见雪白团子没有抓到猎物,神情失落地坐在树枝上郁闷,转身朝一个提着野鸡的军汉走去。
咬着他手上的野鸡扯了扯。
军汉不明白它的意思,正茫然着,周渡向他解释道:“它让你把它的野鸡放下来。”
军汉听罢将手中所有的野鸡全都放了下来,摆在豆包面前。
豆包在一堆野鸡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一只颜色最漂亮的野鸡,小心翼翼地叼起这只野鸡,走到那只雪白团子坐着的树下,放下野鸡,看着那只雪白团子,小声地嗷呜了一声。
雪白团子看到突然出现的豆包还惊了一下,正要窜到一旁的树上去,就见豆包在它面前放下了一只漂亮的锦鸡。
雪白团子:“”
雪白团子静静地盯了一会豆包和野鸡,即将要离开的身子又顿住,重新坐回树杆上,只不过它那低垂下的尾巴,无声地在背后翘了起来,尾尖轻微扫动,莫名地显得傲娇起来。
两只动物怎么交流的,周渡也无从得知,最后只见豆包失魂落魄地走回来,那只雪白团子也没有去取它放在地上的野鸡。
周渡看着走回来的豆包神情又恢复到之前那副干什么都不得劲的样子,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好笑地踹了豆包两脚:“没出息的玩意,怪不得被嫌弃。”
豆包耳尖颤颤,整匹狼都拉耸着趴在周渡脚上,一副想在周渡这里寻求安慰的模样。
周渡偏不遂它的意,从它的肚皮下收回脚,还在他的腿上轻踹了两脚:“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人家能看得上你才怪。”
周渡也不管它是否听得懂,对它教育道:“真正的狼应该是强悍无所畏惧,横行山林,有一颗睥睨一切的强者心态,而不是像你,伏低做为小情小爱要死要活,别说是人家看不上你,就连村里的大黄也看不上你。”
李鱼家养着一条母狗就叫大黄,长得有点漂亮,是村里所有狗的梦中情人,它很喜欢豆包,总想跟豆包亲近,但周渡和沈溪觉得它还等等再说,李鱼就不再把它牵来沈家。
周渡说完也不管豆包有没有听懂,整个人都觉得十分好笑地往山下而去。
没想到他随口一猜还真猜中了,这头傻狼还知道给自己找个漂亮媳妇。
可惜它媳妇看不上它。
豆包看看还坐在树杈上的雪白团子,又看看下山而去的周渡,最终还是三步一回头地跟上了周渡的脚步。
周渡带着秦毅他们回到沈家,便迫不及待地走进厨房,跟沈溪分享道:“你儿子有喜欢的人了。”
沈溪正在厨房里洗菜,听见周渡这话,张口就说:“瞎说,我都没生过孩子,哪儿来的儿子。”
周渡也不解释,等了等,果然,没多久之后,沈溪洗好菜,抬起头,朝周渡问道:“你说的是豆包?”
周渡给沈溪递过去一个装菜的篮子,笑道:“不是它还有谁。”
“不能吧,”沈溪把洗好的菜一点点地装进菜篓子里,指尖不舒服地颤了颤,“它才多大啊,就知道找伴侣了?”
周渡见他不信,把在山上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地说给沈溪听。
沈溪整个人也是乐得不行,脸上笑意满满:“还知道用野鸡去讨好呢,看来也不笨。”
周渡不认同:“就是方法没用对,人家明显不喜欢讨好型的。”
沈溪倒觉得没什么,又找出几块骨头来塞给周渡:“先讨好再说嘛,我起先接近你的时候,你不也傲娇着。既然知道了原因,你去想办法让它吃东西,不吃饱怎么追媳妇。”
周渡接过骨头,笑了:“我跟它可不一样。”
沈溪推着他出去:“是是是,你是被追的那个,可有傲的资本了。”
周渡被他催促着,无奈只得先去院里喂豆包。
沈溪等周渡出去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水池边,伸出右手去捡了一个他刚洗好的土豆,轻轻一握,果不其然,手腕处在轻微地颤抖着。
他脸色瞬间煞白,土豆跟着也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