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后,陆京墨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黑如琉璃的眼瞳透着淡漠,绯色薄唇轻启。
“要不要下盘棋?”
张远颔首:“乐意之至。”
棋盘摆好,紫金香炉内的熏香冉冉飘起。
质地上好的黑玉做成的棋子夹在洁白如玉的指间,两种极致不同的颜色,缠绕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陆京墨落下一枚黑棋,“你当真喜欢你那个妾室?”
手执白棋的张远拦截住黑棋的进攻,冷硬的脸上露出一分柔软的笑:“嗯,他很好。”
陆京墨抬头看她,心里头有些诧异。
这人的心肠可不比她软多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俩算是同一类人。
现在同类人喜欢上了一个明显是奸细的男子,她有些不理解。
“你可知他来路不明?很有可能是别人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
“我知道。”张远亦是抬头,“但我更知道我爱他。”
她忽的笑了,眸中满是柔情,“殿下,爱能包容一切。”
她知道他是冥宫的奸细,也知道他潜入她书房偷走了一些书信。
但那又如何?
她就是爱他。
所以,她选择了纵容。
陆京墨低头看着棋局,手中捻着的黑子落下。
对面的女子眼里满是坚定,一如当年。
她知道这人是动真格了。
只是,这人世间存在着真爱吗?
那么多人讴歌母爱、父爱的伟大,可有些亲生父母却亲手将刚出生的孩子抛弃。
母爱、父爱都不靠谱,何谈真爱?
爱能包容一切?
真是可笑。
两人各自执棋对弈,不再多言。
战况进入白热化,黑子稍显吃力。
“殿下,”张远又一次吃掉了几枚黑棋,“承让了。”
黑棋落败。
啃着苹果观战的黄通,嘴里的果肉“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棋从来没有输过的殿下,居然输了!
黄通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棋盘上大半部分都是白子,只有少数的黑子。
“殿下心绪不宁,”张远挽袖收起棋盘上的一枚枚白子,“张某胜之不武,这盘棋便不作数。”
陆京墨单手支额,黑色瞳仁如深渊般深不见底,殷红似血的薄唇紧紧抿着。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黑暗的气息,让人喘不上来气。
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一幕幕展现在她眼前。
“打死这个小哑巴!打死她!”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儿对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拳打脚踢。
小女孩儿也不反抗,只蜷缩起身子,用瘦小的双手护着头。
“虎子哥,她好像流血了!”一个平头小男孩儿有些害怕的道。
被称为虎子哥的男孩儿长得又胖又壮。
他看见小女孩儿背上缓缓渗出的血,被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的慌乱。
但又不想在自己的小弟们面前怯弱,于是他又恶狠狠的踹了一下小女孩儿的腹部。
“小哑巴,下次你再在老师面前卖乖装聪明,小心我还揍你!”
威胁人的话,根本就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说的出来的。
但成长在不正规的孤儿院里,哪个孩子不是过早的体会到了人情冷暖,有时为了抢一口吃的都能打起来。
等到虎子带着他的小跟班儿们走了,蜷缩在地上的小女孩儿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稚嫩的小脸儿上一片木然,好似早已习惯。
她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破败的小房间里,爬到属于自己的床铺上,拿出一个粉色的小被子,声音沙哑。
“他们都叫我小哑巴。”
“我只是不想跟他们说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