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温窈看了看面前凉拌笋丝又看了看笑得像个老巫婆一样眯眯着眼满怀期待看着她安顺。
躲不掉了。
安顺带着旨意来,她若不吃
她视线越过安顺,朝他身后看了眼他带来那两个太监会硬给她塞进去罢?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绪,冲安顺笑笑:“皇上真是有心了嫔妾自然遵旨。”
她很努力才控制着拿筷子手没有在安顺面前发抖,硬着头皮吃下去一筷子后
“才人觉得味道如何?”安顺笑眯眯地问:“要不才人再多吃一点儿?”
温窈:“”
安顺意思必然就是皇上意思。
都已经吃了一筷子了温窈便又连吃了好几口,这才在安顺满意目光下放下筷子,故作淡定地拿着帕子擦嘴角:“鲜嫩爽口咸香适中近来天气炎热很适合这样天气做开胃菜。”
听她这么说明显是对这盘菜很满意样子安顺可高兴了脸上褶子又多了几道在温窈眼里就更像奸计得逞老巫婆了。
他嗓音里都带着笑:“才人既然已准备歇了,奴才就不叨扰了,奴才还紧着回去给皇上回话。”
温窈挤出一抹笑:“我送送公公。”
“别!”安顺忙道:“才人折煞奴才了,才人安歇就是,奴才这便回了。”
温窈这会儿实在没有精力再虚与委蛇,便点了头:“秋文送送安公公。”
安顺和他带来两个小太监一走温窈脸色就变了。
南巧和竹星是知道主子心思等人一走她们马上就上前来扶主子。
温窈浑身僵硬在南风熏灼盛夏里,手脚冰凉。
“扶我进去。”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南巧和竹星吓坏了,但因为现在在殿外,两人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被人看出来什么,忙扶着她往里走。
刚绕过屏风,温窈便腿一软,要不是南巧和竹星扶得稳当,能直接跪地上去。
“主子!”南巧小声惊呼。
“扶我去床上。”温窈脸色难看极了,一丝血色都没有,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去了一样。
竹星被吓得回过神,因为之前叮嘱和教训,她也不敢说话,只啪嗒啪嗒掉眼泪,被南巧瞪了一眼后,她才勉强收住泪,红着眼睛去给主子倒水。
南巧把枕头放在主子身后,握着她手,急声问:“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温窈觉得她哪里都不舒服!
浑身冰冷,还一直出冷汗,手脚还不听使唤,心悸心律不齐这、这完全就是中毒反应啊!
她目光呆滞地缓了缓了好一会儿,眉心突然被胃部疼痛痛得一紧,她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转身抓着床帐就干呕。
南巧和竹星吓坏了,这次竹星是真哭得泪珠子不断,南巧眼睛也红了。
但温窈只干呕了两下,什么都没呕出来,便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床上。
肚子好痛。
她轻轻痛吟了一声。
额头也疼出了冷汗。
南巧眼泪都下来了,可这是皇上意思,她们也不敢去请太医,就倒了热茶给主子喝,希望可以好受一点儿。
喝了热水,温窈觉得稍稍好受了些,也恢复了一点点力气,她也不知道真是万能热水起了作用,还是回光返照,只咬着牙在心里狂骂容翦。
她一不搞宫斗,二不害他,干什么非要她命!
难怪被定义为暴君,果然是个没有道理可言!
又是受惊,又是肚子疼,温窈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她什么都不说,就在心里骂容翦,越骂越清醒,越清醒越骂
安顺揣着欢天喜地,急惶惶要回去同皇上报喜,刚回到御书房,一只脚才踏进来,就听到皇上打了一个喷嚏。
着凉了?
安顺神经马上就绷紧了,也不敢笑得太开心了,忙取了披风送到跟前:“皇上披着披风罢。”
容翦看白痴一样看了安顺一眼:“这个季节披什么披风?”
安顺:“”可您刚刚打喷嚏了啊!
容翦眉心动了动:“不用,拿下去!”
安顺:“是!”
再回来时,见皇上看了他一眼,安顺马上会意,喜笑颜开道:“回皇上,刚刚温主子吃了您赐凉拌笋丝,评价特别高,说鲜嫩爽口,在这样天儿里,最是开胃,温主子可喜欢了!”
容翦并不信他话,眉头微挑:“真吃了?”
安稳被问一愣,皇上这话问好生奇怪啊,什么叫真吃了?
但他只愣了一瞬,就马上道:“哎哟,那可不嘛,温主子对皇上赏赐,特别激动,奴才见温主子都高兴都说不出话了,劝着她吃了好些呢。”
容翦嘴角抽了下。
说不出话?
那不是高兴,那是吓罢!
你那是什么眼神。
但一想到她满心防备战战兢兢吃他赐菜,然后等着中毒身亡,结果一睁眼发现自己根本没事,容翦嘴角就忍不住翘了翘。
让你个小傻子防着朕!
就是要吓一吓你,才能让你知道,到底该防谁!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朕赐菜喂鱼!
安顺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他眼花了吗?刚刚皇上是笑了罢?
容翦:“”他嘴角一瞬间板直。
安顺满心疑问,但也不敢问,既然一提温才人皇上就开心,那他就多提提罢,他开心地道:“温才人田种得也可好啦,那菜园子里菜,长得特别漂亮,皇上若是得闲,也可亲去看一看,真真是一双巧手哇”
容翦眉心微拢。
他去?
不该那小傻子来谢恩吗?
上个月赐菜,被她今儿钻了空子,那今天赐菜,她总该来了罢?
这么一想,容翦反倒更沉得住气了,这次他一定不会再给她机会,看她到底还怎么拖着不来!
“温才人可有说了什么?”打算安顺喋喋不休狂吹,容翦峻声问道。
安顺话音一止,愣了有那么小片刻:“奴才愚笨,急慌慌回来跟皇上回话,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温主子也没说几句话,奴才哪里知道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安顺一高兴了就有这个毛病,但好在大多时候都很稳妥,容翦也就容忍了他这个小毛病,但这会儿,他就很不满了。
什么话该记什么话不该记,当值这么久,还不知道么?
但想到那小傻子不着调30340言行,容翦给了安顺一个提示:“可有谢恩?”
安顺恍然大悟:“有啊!当然有,温主子可激动了!”
容翦面色好看不少:“如何谢?就嘴上说说?”
安顺:“”
片刻后,他假装扇了自己嘴巴一下子:“瞧奴才这没用哟,一时高兴,又看到温主子菜园子那么漂亮,都给忘了,温主子自然是深念皇上恩典,就是奴才也不清楚温主子心里是作何打算,要不皇上再等等。”
容翦轻哼了一声,没说话,只低着头继续看折子。
如何打算?
不管她是如何打算,这一次,朕非得让她来谢恩不可!
反了她了,还治不住她!
温窈在心里骂了容翦大半宿,最后撑不住迷迷糊糊睡去,临睡前她还在骂,就是死了做鬼她也不会放过他
原就因为叶才人诬陷事精神紧绷了一天,又差点中暑,晚上又收到了死亡威胁,睡得还不安生,导致温窈第二天睁开眼时,头痛欲裂。
她捂着脑袋痛哼了一声。
然而刚哼了一半她就顿住了。
痛?
她没有死?
她慌乱地摸了摸自己脸还是身上,她是热乎乎,没有凉!
“主子”南巧一宿没睡,再加上还抹过眼泪,这会儿眼睛又红又肿:“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同样兔子眼竹星也赶紧凑过来。
看着她们两人眼睛里担忧,温窈心中一暖,然后下一刻她便捂着脑袋哼哼起来:“头好痛!”
竹星和南巧马上又紧张起来:“可、可是因为昨晚那盘”
话没说全,后面便咽了回去,但屋内三人都明白。
温窈冲她们摆了摆手:“什么都不要说,伺候我起身罢。”
没有立刻死,说明不是烈性毒,昨晚她还想着,死就死罢,但这会儿,她不这么想了,再次看到太阳,她就要努力好好活下去。
既然是慢性,那就说明短时间内她不会死,就有时间去找解药了!
打定这个主意,温窈神情也比刚刚要精神不少,她道:“这事,谁都不要说,谁要问起就说我昨儿中了暑气,没休息好,不碍事,过两日便好。”
竹星和南巧面面相觑,但这会儿她们也没了主意,只能听主子吩咐。
因为头实在太疼了,简单用了早膳,温窈便歪在凉亭下休息。
满宫里都知道今儿主子不舒服,连最爱侍弄黄瓜田都不弄,众人心里担忧,还劝了主子请太医来诊治一下,都被主子以不碍事,这么远路,太医来来回回也折腾,休息一下便能好了给拒了。
主子这般说,他们也只好不再说什么。
到了傍晚,温窈头疼略略减轻了些,也不知是她心放宽了,还是在凉亭下呼吸了一天新鲜空气,改善了自己身体机能。
不管哪样,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只不过等到晚上安顺提着食盒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候,她好不容易好转一些心情,一下荡到了谷底。
哪怕知道是慢性药,容翦肯定还会继续赐菜,可真看到了眼前菜,她还是很生气。
“皇上说既然才人喜欢,”安顺笑成一朵花:“便让奴才再给才人送一份来,才人快尝尝今儿这道菜可合口?”
温窈干巴巴笑了一声:“皇上赏,自然都是极好。”
安顺:“那才人赶紧尝尝。”
温窈:“”
她只得再次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在安顺满意后,她才放下筷子。
自觉从鬼门关走过一遭温窈,这次就镇定多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容翦这般铁了心要她命,她自然会为自己争取生机,但若真尽了全力也争取不来,那就尽量走得体面点罢。
抱着这个想法,她早早就睡了。
休息好,身体素质才好,才会有更多可能。
然而第二天一早,温窈睁开眼,很是震惊地看着账顶。
怎么回事?
她怎么觉得这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哪哪都没有不舒服地方!
她坐起来,看了看从窗缝溜进来晨曦微光,眼睛缓缓睁大,真神清气爽欸!
她不太敢信,忙下床活动四肢不疼!
因着这两日事,一直都是南巧守夜,听到动静,南巧忙进来,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主子穿着睡衣,也不穿鞋,疯了一样在殿内甩胳膊踢腿,她心内大惊,难不成皇上给主子吃是疯药?
她上前:“主子”
温窈一直沉浸在自己没事喜悦和震惊中,并没有看到南巧进来,被她这么一喊,猛地回神,刚抬头就被南巧抓住了胳膊。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南巧嗓音都打着颤。
温窈:“我很好啊。”
南巧要哭动作一顿:“啊?”
温窈一脸惊喜,她拉了拉南巧,凑到她耳边小小声说:“我觉得我现在特别好!”
南巧:“啊?”
温窈满脸劫后余生庆幸:“我怀疑,菜里可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