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佳晨也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圈疲惫的暗影，她靠在床头的姿势极其别扭，或许是因为睡得不舒服，秀气的眉峰微微隆起，唇角抿得紧紧的。

高杨找了一块乐乐的儿童薄毯，盖住叶佳晨的腹部，又关上门退出去。

他把行李箱放去卧室，完全没心情整理，书房里的会议传来结束语，应该快到了尾声。

他去酒柜里翻出一瓶98年份的Dynasty，拿出高脚杯倒了半杯，靠在厨房的涮洗台边，慢慢倒入口中。

红酒甘醇，入口的滋味儿却又清冽，他拿指关节轻轻敲打案板，果然不过十下，Andy乱糟糟着头发走出来。

高杨家离公司不过几分钟的车程，Andy在每个加班到深夜的夜晚，都来他这里借住，所以对他家的布局了如指掌。

他去壁橱里翻出另外一只高脚杯，注满红酒后一饮而尽，照例先从工作开始聊起。

“怎么样？日本之行？”

高杨态度随意，说出来得话却让Andy亢奋，“谈妥了两家宠物连锁店，那边很快会派人过来视察我们实验室，我用一天时间测试了下，两家宠物店的日接客量都在一千上下，所以单子如果接下来，应该月销售额在十万美金左右。”

Andy简直要跳到餐桌上跳起舞来，他搂住高杨的肩膀高呼万岁，很快又想起乐乐已经睡着，急忙掩住口鼻噤声。

那边高杨却还有话说，“也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你知道日本人对质量和整洁度的变态要求，我们那个实验室，许多地方估计不能达到他们的标准，趁着这几天他们还没来，赶紧全面整改。”

Andy自然表示同意，两人倒满酒杯干了一杯，又去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夏夜的虫鸣蛙叫丝丝缕缕漫上来，夜风带来凉爽，额头的发被吹拂开，小区的楼房暗影重重，远处的街道上偶尔有闪着尾灯的汽车驶过，似乎是一部上世纪的无声电影，没有人说话，安静却温暖。

只是呱躁的Andy总要跳出来破坏气氛，“Michelle这个小呆瓜，估计也一起睡着了，算了，让她睡一会儿再去喊她，她陪了乐乐一晚上，估计也累了。”

高杨默然，一支烟燃完，又点燃一根，烟头上的亮点在夜风里明灭，又静了会儿，高杨因为长途奔波而有些发涩的声音响起，“我走开这几天，你们在一起了？”

Andy摇头，他在感情这件事上一向怂包，表白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千难万难。

“前些天我单独约她吃晚饭，被她拒绝了，后来发了个520的红包，她收了，但是我估计她是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高杨认同，“姑娘确实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Andy当场炸毛，“你说谁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高杨只是笑笑，将烟头按灭在两人中间的烟灰缸里，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六，月亮在淡淡的云层后面若隐若现，午夜后的空气凉爽又轻薄，风里带着栀子花的甜味儿，他一向没什么脾气，仿佛万事不曾萦绕在心头，Andy几乎跳起脚来，他却还是笑，“难道不是吗？公司老板喜欢自己，明着暗着约了多少次，红包不知发了多少个，她还能糊里糊涂地得过且过，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还能是什么？”

Andy也是好笑，捶了一记老拳在高杨的胸口，正要怼他两句，阳台的玻璃门却在此时被拉开。

叶佳晨探出一张浓睡未消的侧脸，看看Andy，又看一眼高杨，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乐乐睡着了，我先回去了，跟你们讲一声。”

说完立即拉上门便走，Andy“哎哎哎”大叫，忙不迭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去，一直到关上大门，还有隐约的声音交谈声传来。

“Michelle叶，你什么意思？这样三更半夜，你一个单身女子自己回家，你要不要跟我这么见外啊你？…”

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叶佳晨的回答便再也听不见，手边的一根烟又已燃尽，高杨从口袋里掏出空空的烟盒，上下晃了晃，最后揉成一团，扔进角落里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