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心中纳闷,突然想起吕太公说起樊哙,心里一下明白了。 “你是不是又和樊哙在一起?” “姐,你小声点”,吕媭吓了一大跳,赶忙把吕雉的嘴捂住。 吕雉顿时又急又恼,“你干嘛总是去找他,他一个屠狗的粗人,有什么好的。” 吕媭低着头道:“我觉得他挺老实的,每次被我欺负了也不恼,不仅不骂我还老是对我笑。对了,他说我漂亮,天天给我送吃的,还带我到处耍。” 吕雉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没出息?人家一点狗肉就收买你了。” 吕媭急着拽她的衣服,“姐,我心里都有数,我就是觉得他有趣,喜欢逗他取乐而已。再说了你天天不也不呆家吗?你不陪我,还不许我找别人玩啊。” 吕媭搂着吕雉撒娇,吕雉看着妹妹率真快乐的面容,心里甚是无奈。 第二日一早,吕雉就进城找萧何,想通过他进县狱见刘季一面。可萧何却紧皱眉头说是形势有变,要入狱探视刘季并非易事。 吕雉细问之下,萧何才告诉她,昨日不知何故,杨县令连夜突审刘季,并抓捕夏侯婴,对两人用了重刑逼供。 听到刘季和夏侯婴被施以各种严酷的刑罚,吕雉心里一阵发寒。 “他们二人还好吗?”吕雉问道。 萧何哀叹:“重刑之下,怕是体无完肤了。”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县令大人为何突然下此狠手,竟要将刘季置于死地!” 吕雉坦言道:“昨日我父亲拒绝了杨县令的求亲,并告诉他,我已被许配给刘季为妻。不知县令大人是否因此而恼怒?” 萧何先是一惊而后装作猛然醒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夺妻之恨,连古时诸侯、君子都不能忍,难怪杨县令火气这般大。也难怪他昨夜认定华陵洞之事乃是刘季设局陷害杨大公子,指责刘季为攀附富户千金不择手段。” 吕雉微愣,她没想到杨县令会把华陵洞一事也怀疑到了刘季身上。牵涉到杨玦,杨县令不起杀心才怪。本来她以为刘季会和前世一样,不过受一点牢狱之苦,被关押个一年半载就会被放出来。 可如今,他还有这个好运气吗?若杨县令连番用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夏侯婴又或他自己能咬牙挺住吗? 吕雉有些后怕,吕家的难事还得靠刘季去化解,这个关头他不能有事。更何况,刘季若死,那还有未来的刘邦吗?没有刘邦,这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未来如何,吕家如何,谁能预料? 她嫁不嫁他是另一回事,总之,刘季不能死。要知道,吕太公已经将全家引到了刘季这艘小破船上了,正是吕太公所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大人,无论如何请安排我与刘季见一面,越快越好。今事有急,一切拜托了。”吕雉端端正正朝萧何躬身行礼,神情郑重。 萧何赶紧伸出双手,虚扶起她,嘴里却犹豫:“这···实在是难办。” 吕雉凝视着萧何,“此事虽难,但我想萧大人一定能想出法子。” 萧何没想到吕雉会这么相信他,而且从她昨天登门来找他时,一直到现在,她都对他的能力表现出了充足的信心。 萧何也不推辞了,直说道:“我尽力一试吧。” 正说着话,家里的老仆人进来禀告,说是西街曹氏酒肆的女掌柜来访。 吕雉一听是曹氏,忙看向萧何,恰好萧何也向她看过来,彼此的眼光一对上,都颇有些不自然。 萧何对吕雉笑道:“请吕大小姐在屋子里稍后片刻,我去见见曹掌柜。” 候在院中的曹氏一见到萧何便噗通跪了下来,萧何赶紧把她扶了起来。他们对话的声音清清楚楚落在吕雉耳朵里,原来曹氏是来请求萧何救刘季的,她已从狱吏任熬那里知道了刘季被毒刑拷打的事。 曹氏神思慌乱,还没开口就已经泪如雨下。吕雉从屋里看着,只觉得曹氏身形单薄,两个眼窝深陷,整个人像纸片一样,随时能被风吹倒。 “萧大人,我知道县狱看的严,别的东西我也不敢往里拿。但这两瓶创伤药还请你托人带给季哥,他身上那么多伤,若不用药会挨不过去的。我本想托任熬带进去,可又怕连累他,所以只能来找大人您。大人,求求你,赶紧把季哥救出来吧。” 她紧抓着萧何,絮絮叨叨说着,就好像萧何是唯一的救星一样。萧何连连安慰她,又劝她回家好好带孩子,曹氏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等萧何打发走曹氏再回屋时,发现吕雉就站在门口等他。 萧何无奈叹道:“她也是个苦命人。” 吕雉道:“她对刘季倒是痴心。” 萧何略有些尴尬:“其实你不必把她还有那个孩子放在心上,刘季自会处理好的。” 吕雉笑道:“大人多虑了,我是真觉得她那一份痴心太难得。” 萧何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吕大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在我家里呆着,我这就出去探探情况,若是有合适机会,今天就让你见刘季一面。” 吕雉整肃面容,谢道:“如此便有劳萧大人了。” 白天,杨县令又亲自审讯了刘季和夏侯婴,奈何无论怎么用刑,夏侯婴都坚持说自己的伤是不小心刮到的,刘季也坚持自己与夏侯婴身上的伤没有半点关系。杨县令审累了,便让狱吏把两人分别看押起来,自己回了县府休息。 萧何确定杨县令晚上要去参加一场的晚宴,绝无可能再去县狱提审刘季,便找到曹参,上下打点一番,在晚饭时间让吕雉扮成狱吏混进牢房。 进牢房之前,萧何把两个小药罐塞给吕雉,让她悄悄递给刘季。自己则和曹参守在门口,假装商讨公务。在任熬的带领下,吕雉穿过黑黝黝的县狱过道,来到最里间最黑暗潮湿的一间牢房。 周围一片漆黑,寂寞无声,吕雉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吕雉感到一丝胆怯。沛县大牢,对前世的她来说,正是噩梦和痛苦开始的地方。 昏黄的烛光下,吕雉看到一个满身血污,头发散乱的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微弱的光照在墙壁上,一闪一闪,周边的黑影有深有浅,像山林里的野兽在黑暗中张开了嘴。 “刘哥”,任熬蹲下身子,对着那一动不动的人低低唤了一声。 那人的脚突然动了一下,吕雉吓了一大跳,赶紧往边上退了几步。 “你来了”,那个人开口,默默转过脸,脸上也是一片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