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更加怔住,她万没想到大小姐也会这么问她。而且是让她跟台公子回去,要知道吕家该有多少小婢女做梦都想跟着吕台公子啊! 她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不安地动着,心里挣扎得很。 见她半时不语,吕雉想了想干脆趁现在跟她们俩把话挑明了说。 “青碧,红桃,你们也看到了,刘季这里连一个看门扫地的奴仆也没有,你们跟着我比留在吕家要吃苦的多。我自己是命该如此,想逃也逃不掉,可你们却是有选择的。给你们一顿饭的时间考虑,婚宴结束之前,来告诉我你们是回吕家,还是跟我在刘家。” 吕雉顿了顿道:“若回吕家,我会请大哥安排好你们的去处。选择跟我在刘家,虽然免不了吃苦,但我不会亏待你们。日子再难,有我一口粥就有你们一碗汤。你们出去静一静吧,好好思索思索再决定。” 青碧带着红桃走出门,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石阶上托腮苦思。房中的吕雉透过窗缝看到她们瘦小的背影,心里有一些内疚。 前世十五年执政,生杀予夺,让她把驭人之术炼得炉火纯青。这一世,她本想做一个纯净简单的小女子,结果却始终无法得偿所愿。 嫁给刘季,她认,但她不认命。 上天无情地夺走她的父亲,她只有张手取这天下之土,以壮阔江山来债尝。也只有无上尊荣才能稍解她心里千万层的悔恨和不甘。千古第一皇后之位,子孙世代为帝,母族繁华永昌,这是她砥砺前行的最大动力,也是她以终身幸福为赌注放手一搏的宏图大志。 青碧和红桃是她亲自选中的陪嫁婢女,这一路艰险困阻,生死难料,她们必须对自己绝对忠心。那么,收买人心、恩威并施,以权谋博取前程,就从今日——她和刘季的大婚之日开始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吕雉抬头看到一个半老的农妇走进来。这个妇人初看上去有一点点的面熟,但吕雉没能完全认出来。 妇人笑着喊了一声“弟媳”,自我介绍是刘季的大姐。 “老三怕你一个人枯坐在这,寂寞无趣,所以找了我,叫我来陪你说话解解闷。” 吕雉心下微动,再次看向这个妇人,这才发现她与刘季有几分相似,看来这真的是刘季一母同胞的姐姐刘云。前世,在她嫁给刘季之前,刘云就已经不幸亡故,所以她只是从刘季口中得知这个人,却从未亲眼见到过。 没想到这一世,自己的父亲早早病逝,而刘季的大姐却好好活着。本来她对刘家的人深怀芥蒂,但因为这第一个见到的刘家人是刘云,而刘云又是刘季最为信赖爱重的亲姐,所以吕雉愿以笑脸相对。 刘云并不是聒噪爱说闲话的妇人,她陪吕雉坐在床榻上,左一句右一句问的都是吕雉是否口渴,是否肚饿这些话。 这些问完,她才婉转说道:“我父亲本来要来的,可是早上身体突然不适,只好卧床休息,这才没来。误了你们的婚事,你别往心里去。” 听她这么一提,吕雉才反应过来,她和刘季没在新屋跪拜双亲就被送来洞房了。原来是刘太公没来新屋,所以刘季索性去掉了这一流程。 吕雉微微点头道:“太公身体要紧”。 以她对刘家人的了解,她如何猜不出这里面大有问题,所以她并没有问刘太公身体如何,而是淡然以对。刘家那一堆鸡毛蒜皮的乱遭事,她没闲心也没兴趣去管。 刘云陪坐了一会儿,见吕雉也不是喜欢唠家常的人,便主动告辞了,说是先回去招待客人,待会儿再过来。吕雉便请她转告吕释之,让他们宴毕离去时,派人来内院提前告知她一声。 刘云走后,青碧和红桃一起进来了。青碧不用说,还是坚定地跟着吕雉。而红桃则出乎吕雉的意料,竟也果断愿意留在吕雉身边。红桃只有十三岁,自八岁起就一直在吕家长大,看上去单纯无知。吕雉本以为她会选择和吕台回家,没想到她居然选择自己,这让吕雉很是高兴。其实红桃本就是吕雉自己选中的,连名字也是她特意改的,看来她没选错人。 天渐渐黑了下来,吕雉让青碧打来水,刚洗掉脸上的红妆,院子里就进来两个人,是吕台和韩信。 看着吕雉刚净过面的清淡面容,再望着她有一丝杂乱的头发,吕台眼圈微红,紧张道:“姑姑,你刚刚哭过?” 吕雉连忙解释:“别瞎猜,大喜日子姑姑哭什么?我正打算卧床休息呢,今天又累又乏的。” 这话一出,吕台呆愣着望向韩信,两人都有些傻眼。哪里有姑姑这样的新嫁娘,洞房花烛夜不等夫君回房,便要自行休息。这事虽有些奇怪,但吕台想想姑姑的性子,又觉得她这样才正常。 他不觉笑道:“姑姑行事历来自在随性,刘季那老头只怕一时适应不过来了。” 吕雉微笑轻斥道:“刘季是你大姑父,以后不许直呼他的名字,知道了吗?” 吕台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原来大姑姑也和小姑姑一样,才嫁人,心里就护着自家夫婿了。看来以后这宅子我还是少来,省得惹姑姑不高兴。” 吕雉手指重重点在吕台额头上,骂道:“你胡说什么!姑姑这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吕台道:“姑姑的话也只有韩大哥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吕雉无奈摇头,望向韩信,问道:“你们来内院是要走了吗?” 韩信点头道:“二伯走不开,特意让我和台兄弟来跟你告个别。他还说姑父是个粗人,心却是好的,让你想开一点,多让着他。” 吕雉闻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有些微堵。怎么父亲、大哥、二哥全都向着刘季,倒叫她处处忍着呢。 吕台不屑道:“让他干嘛,他若敢惹大姑姑不高兴,我立即就来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