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紫宸殿,李治被胡禄伺候着简单梳洗一番睡下,宫女太监都踩着小碎步识趣地退了出去。
他回忆着今天的早朝:终于破了以往的规矩,在场的年轻臣子也有机会悉数禀报事项,所以这朝足足上了两个时辰。
最不满的倒不是上官仪的态度,而是坐的时间太久,凳子硌得屁股疼,尽管中间站起来活动了一番身子,但仍感到四肢酸疼身心皆疲。
他不由暗自唏嘘,这原身的身体素质实在欠佳,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折腾不得?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饶是如此,萧淑妃还非要主动贴着侍寝,真不怕把皇上累散架了?
要说人也真是自私的动物,表面上一口一个为皇帝好,实际还不是要靠皇权为自己加持光环?但凡真将自己当白首偕老的夫君看待,怎会为了短期荣宠损耗对方的身子呢?
刚不悦于萧淑妃的黏腻缠人,李治脑子里便忽而蹦出了媚娘那日主动来剥自己衣服的画面……登时面酣耳热。
心下顿时想到,媚娘岂不也是个只顾荣宠不顾他身子的?看来天下乌鸦竟是一般黑……
……哦不不,媚娘哪里只是想要荣宠,她想要的可是皇位啊!把自己累瘫了累死了刚好,她也不用那么费尽心机杀人夺位了。
李治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越想越气,竟不知这莫名的气从哪里来。
大约……媚娘不是真正关心自己这件事,让他的不满格外加重了。
晌午天色正亮,透过方窗遮挡的薄纱透进来一些,映得室内一片辉煌。
想到小睡一会儿还要用午膳,李治的心思终于收拢回来,闭了眼睛,准备睡去。
谁料,刚阖了眸子,令人晕眩的头疼就汹涌袭来。
从前李治身处现代社会,因为注重养生,身体结实得很,哪里遭过这种罪?
是以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一撑胳膊要坐起来,准备自行去唤宫女太监。
可这猛地一动却不要紧,一阵强烈到不能忍受的疼痛贯穿全身,胸膛四肢像被无数细针穿刺一般,不由使他按了太阳穴攒眉敛目。
这病起势凶猛,才几分钟的功夫,李治便双眼一翻,直挺挺地瘫倒在床上,浑身动弹不得,搁在身侧的双臂越来越僵硬。
他试图喊人进来,却发现自己舌头也直了,一时竟无力发声。
门外守着几个贴身的太监宫女,胡禄也在一旁坐着晒太阳,因为想着皇上已经睡了,他们也都换了一副放松姿态。
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人进来。
李治只能眼睁睁从窗缝中瞥见那些守卫的人影,心中越来越痛苦,却只能面色发白、冷汗蜿蜒地躺在床上,任由不断加重的病痛折磨。
风疾……又是风疾吗?
他用最后一点余力回忆着原身的病痛,思考着风疾发作如何自救的法子。
他抓紧了被子,浑身发颤,因为异常的灼热,胸膛和背脊在被褥上洇出了汗。
倏然间,脑中的片段就这么断了,又一波汹涌的痛感将他淹没地失去理智。
李治万万没想到,他最后一刻想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见死不救的破系统。
可还没来得及召唤出这个后知后觉的系统,他便疼得昏了过去。
半个时辰里,李治一直人事不知昏迷不醒,就在床上那么直挺挺瘫着。
至于那位平时看着机灵、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胡禄,在门外侯了半天,看时辰不早轻轻敲了两次门,想着唤皇上起来吃饭。
怎奈这位爷根本不搭腔,他便以为皇上因早朝时间太久,估计太过困乏,想多睡会儿,于是也就默默退了下去。
好在,李治这病还在初期,起得急好得也快,自行产生了好转的反应。
直到疼痛感逐渐消退下去,李治才终于睁开了眸子,透过迷蒙的水汽向外看去。
太监宫女并没有围拢在床前伺候,现下门外更是连个人影都无。
李治长叹一口气,总算明白了孤家寡人的含义,敢情这种时候谁也靠不上。
他不无悲伤地阖了眼,再睁开时,一个冷冰冰的屏幕出现在面前。
机械控制的系统果然没有人性,没说上几句关心安慰的话就算了,就连问出的话也让人十分不爽:“宿主疼吗?”
“这不废话吗?要不你来试试。”李治没好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