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落地,阿笙便从那郁郁葱葱的树丛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小女子三番五次登门拜访,皆以闲杂人等不得擅自入内为由,被贵府家仆屡次拒之门外。如今迫不得已夜探王府,王爷您千万莫要怪罪于我!” 一句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意思是,我已经非常有礼貌的上过门了,但奈何您老总不召见,所以我被你逼得没办法,只好翻墙而入,这真怪不得我。 端木静渊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注视着她那一套行装,他有些忍俊不禁。别人夜探总归会穿着个夜行衣,带个头套蒙个面意思一下。她倒好,不套头不蒙面也就罢了,还一身白!好是嚣张! 接下来,他便也含着笑容说道: “你怎知我不会怪罪于你,王府内戒备森严,你竟能不费一兵一卒走到我面前,单凭这点,我就不该放你。况且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不得已而为之,而我又不加怪罪,那么这偌大的王府同那市井之地又有何分别,至于我这个王爷,估计也更不会在这里了!” 一句话同样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府就是王府,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若是这样,那他这个王爷也不要当了。 阿笙望着这个笑容满面,颜如冠玉的男子,突然有片刻的失神。记得刚见到他时,在那个晦暗角落的轿子里,他也是这样笑着看着自己,目光温和的毫无攻击性。但是,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阿笙笑的坦然,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看得前方那温润的男子微微一怔。她上前几步,声音清脆而有力: “王爷当然不会怪罪。民女一没偷二没抢,三又与您无冤仇,又没刺杀您。我只是来取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就是这取回的方式有点不那么恰当。可是王爷您菩萨心肠,断不会因此为难小女子的。” 皎洁的月光下,阿笙的笑意淡淡。 “况且,王爷若是真想要我的命,那么刚才就不会在已知我来的情况下,还让侍卫退下。由此可知您无意抓我,且知我是为何而来。只是想听我如何解释而已,我说的对吧?” 阿笙说到这里,双手一摊,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端木静渊听完,再次笑了: “你说的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若我还想怪罪于你,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轻松的语气,清澈的眼神,如沐春风的微笑,这一切仿佛要直直穿入她的心里。阿笙有片刻的恍惚,还有被他一直注视而莫名生出来的无措。 果然是高手啊,阿笙心想。 端木静渊一切都看在眼里,唇角的笑意依旧不减,再次开口: “先进来吧,喝杯热茶。” 之后,转身进了书房。 阿笙很是鄙视自己刚才的失态。照理来说,这美男子对她来说,早已司空见惯。更可况家里还有着极品中的极品。怎的刚才会那样没出息,想来是修为不够,可是不对啊,她应该早已免疫了才是。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步子却早于自己的思想踏进了屋子。于是当那位王爷亲手端着一杯茶递给她的时候,阿笙也没觉得有多大不妥,以及有多大的荣耀,只是仍然在傻傻的想她的问题。而等到她人回过神来时,面对着自己手中正端着的那杯茶,她也只是眨眨眼睛,寻思着这茶是怎么到她手中的。 端木静渊好笑的注视着她的所有表情,他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她刚才思考的是多么幼稚无趣的问题,纯粹当她是“受宠若惊”。 然后,他走近画案边,拿来那块玉佩转身就递给了她。 阿笙在看到玉佩的那一瞬间,端木静渊明显感觉到她的整张脸陡然亮了不止一度。 下一刻,她便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快速接了过来。 “物归原主。” 端木静渊轻轻说道。 柔柔的灯光下,那缀着深红罗缨的玉佩,在阿笙纤细的手中显得异常的漂亮夺目。阿笙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纯粹,是自己的宝贝失而复得的简单开心。唇角的微笑直直透到眼底,就连眉梢也洋溢着令人惊讶的暖意光芒。 那光芒让端木静渊着实惊讶了一把,她是如此明显的开心,开心找回了这块玉佩。那纯真的笑容让他不禁问了一句: “如此重要吗?” 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阿笙很是认真的回答: “很重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的世上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比不上。 温暖的烛光斜斜照射在阿笙的脸上,映的她的面庞柔和恬静。眼里的柔情毫不掩饰的暴露在端木静渊的面前。 他不禁有些动容,也有些些许的好奇。好奇在她心里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男子,能让她如此的珍惜重视,在外人面前毫不遮挡对他的情意。 他也有片刻些许的羡慕,羡慕那个人能拥有她如此的心意。 阿笙并不像普通的女孩子。他见她第一眼便已知晓。一开始,她就那样闯进了他的轿子,坦然而不畏惧,那般冷静与沉着,只有微微对于误闯了陌生人轿子的羞赧。如今又为了心爱之人所给之物,不顾一切的闯进他的府里,丝毫不惧王府的森严戒备。这般潇洒自如的走到他面前,毫无扭捏造作。她这般的聪慧伶俐,又如此纯粹干净,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谢谢你。” 阿笙抬头,朝他真挚一笑。 轻轻的话语一下子将端木静渊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微微咳了一声。只是片刻,他便回以她同样的微笑: “不客气。” “那......我该回去了。” 阿笙望了一眼屋外,琅琊那小子应该等急了,若是她再不出去,恐怕...... 想及此,阿笙对端木静渊抱歉一笑: “今晚真是打扰你了,他日若有机会再见,这份人情我定会重重的谢你。” 端木静渊一笑:“该说抱歉的倒是我,昨日我进了宫,今日早朝之后才回的府,倒让你如此跑一趟。” 阿笙此刻的脑海里哪会考虑堂堂皇朝的端王爷竟会跟她一个小小女子解释其行踪问题,更别提能注意到他的那句抱歉,只是连连摆着手,急急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这么晚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没关系? 端木静渊哑然失笑。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几乎就在一瞬间,他突然想留住她,出了这个门,以后若是再想见面只怕不容易。可是下一刻他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是荒唐,根本毫无理由,当下便只有笑着摇头,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阿笙走到门外,正准备最后再次告别,而后从哪来就从那出去时,她猛地发现右边围墙的那一棵棵未开将开的海棠。 待走到近处一看,果不其然是她最喜欢的海棠。之后,她甚至感到有些欣喜,对着身后的那个王爷就说:“没想到你这里还有这种极品的海棠,真不容易,这个品种的海棠很是难养的。” 像是发现了珍宝似的,她又惊喜的喊道: “呀,这里也有,咦?那儿好像也是......” 抬眼望去,她的前方一大片全是,虽都隐没在昏暗的夜色里,却还是被她认了出来。 “你喜欢海棠。” 他十分肯定的说道。难怪她的玉佩上也雕着一朵海棠。 “嗯。” 阿笙应了一声,站在其中一棵海棠树下,痴痴的凝视着一朵未开的小花骨朵,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像是抚摸着一件珍宝。 “为什么?”他状似漫不经心的问。 本以为她不会回答,但是阿笙还是回答了,轻轻柔柔的语气: “喜欢就喜欢了呗,哪有那么多理由。” 他又是一怔,之后静静地笑了。这答的多好,纯粹出于本心的喜欢,本就无需任何缘由。 月光皎洁,阿笙站在那里看看这棵,又拨弄拨弄那棵,早就把她要告辞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而端木静渊似乎也乐的不提醒她。只是倚在门口那里静静地把她凝望着。阿笙只是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裙,头发也只是简单随意的梳着,却莫名的清秀好看。 过了一会儿。 阿笙的手轻轻抚摸着一小小的花骨朵,在那自言自语:“过几天应该就快开了,可惜,我看不到呢......” 声音很轻,有些惋惜。在这寂静的夜色里还是传进了身后那人的耳朵里,慢慢地,他开了口: “你若想来,可随时过来,无论何时都行。” 淡淡的笑容仿佛蕴含着月的光华,在这如玉的月色里,很是夺目。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这句话说出之后包含了怎样的含义。 阿笙显然没有深思他随口的这句话,只是稍微有点欣喜,不,是很欣喜: “真的?我真的随时都可以过来?” 端木静渊双眼含笑,望着她那期待的小脸,点了点头: “嗯,我说话算话。”像是一句承诺似的。 却不料阿笙这时却突然变了脸色,满脸的怀疑。看的端木静渊猛一愣。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端木静渊慢了半拍:“......怎么了?” “你太好说话了......”阿笙突然双手抱胸,一副警戒的状态,“你不会诓我吧,从开始到现在......” “......” 他又愣了,望着她那让他哭笑不得的动作,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阿笙一见他模样,一脸我就知道的嘚瑟: “看吧,我就说嘛,越是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当然,她家慕琛除外。 “你......”端木静渊不禁抚额轻叹,“你是从哪听到的这种话?我能说,我没有吗......” 于是,我们堂堂的端王爷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委屈。 阿笙极认真的瞧了他一眼,之后立马又换了另一副表情。这次笑的是两眼弯弯,人畜无害: “没有就好,那......” 阿笙嘴角上扬,这次是真挚的微笑: “谢谢,一言为定。” 那夜,柔柔的银色月光从海棠树枝头倾泻而下,溢满了整个院落,像被铺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细腻而温和。夜风浮动,带动海棠的枝叶轻摆,空气中似乎也有着隐隐的海棠香气。阿笙鬓角的一缕青丝也被吹起,调皮的拂到脸颊上,衬的她本就清秀干净的面容顿时清艳的难以形容。 就在那一刻,端木静渊心底的某个角落,正在消无声息的慢慢萌着芽。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