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隐隐的笑声从树林深处传来,接着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响起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我不得不说,你那招式比我上次见你杀人的时候又快了几分。贺熙庭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的人为他效劳卖命。” 聆风听得微微皱眉:“封景司,你能不能别每回都在暗处同我说话,你除了养鹤,难道还有这癖好不成?” 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不一会儿,那在树林深处的人便缓缓走了出来。 若说在这世上要找一人能与聆风在不论相貌、武功、品性、修养都难分伯仲的人,那这人无疑就是封景司。那个坐稳重华宫当家的第二把交椅,云州大家封家的三郎,昆仑公子榜与聆风并驾齐驱的人。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闪光点,已经不能用寻常的语言与眼光去评判。即使在漆黑的夜色中,淡淡的月华里,这人全身上下的光芒也遮挡不住。 他眼角含笑,不由得打趣道,一身长袍雅致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么着急回去,是要见你的那位芙儿姑娘吗?” 他笑的有点欠揍,聆风却一点儿不恼,嘴角微微上扬,连带着眼里都是淡淡的笑意: “当然,芙儿今日特意为我包了饺子,还是平时我最爱吃的口味,我可不得早点回去。不过你自然是尝不到的。” 那下,封景司的表情果然没让他失望,他还是继续刺激着说: “我想,重华宫的那位大当家估计平时也没什么闲情逸致会给你做这种透着人间烟火气的事,你也真是没福气。” 封景司显然一副早已习惯了的表情,这下不但没刺激到他,还被他反将一军: “杨兄你说的真对,只是你这满脑子都是人间的烟火气味,要是被贺熙庭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有时也会误了正事呢?” “哦,这话从何说起?” “给你。”封景司一副很是悠闲的模样。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递给他。 聆风接过去,定眼一看——呵,好家伙,是那阎生门一派的内功心法。这时聆风才知为何贺熙庭会允准他来清理阎生门,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真不得不说,你家的那位庄主大人真是驭下有方啊。武林中人都知你杨聆风一把七星流光剑舞的是漫天繁星,却不知你对内功心法才最是钟爱。现在我有点明白,为什么你们流铭出来的人个个都身怀绝技。只因贺熙庭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将强,不如兵强。兵强,将定不会弱,否则兵怎会心悦诚服。” 聆风一个赞赏的眼神投射过来:“说的不错。流铭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全都是心甘情愿的追随于他。若你有一天想进流铭,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说到这里,我倒是很想见见那位贺庄主,瞧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聆风微笑,望向天空的那一轮残月。 “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惊才绝艳。 封景司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过一会儿又变得不正经,笑声爽朗地说道: “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见识一下,能让你这位潇洒不羁的家伙甘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那位芙儿姑娘。” “好,到时一定会让你眼前一亮。”他的芙儿从未让人失望过。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如墨的夜色里,这两个相似的男子对立而站,像是都在发着光。虽极其相似却又大大不同,他们不知,今日只是随意地一句话,却在往后的岁月里惹出了他们一生的苦痛与牵绊。 ***** ***** 与此同时。 京都外郊的一座府邸。 这府邸是慕琛特意在京都置办的,还不是为了方便某人。对此,某人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琢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瞧见云漾漾一脸谄媚的跟在琅琊的后面,左一个姬哥哥,右一个姬哥哥叫着,直叫得琅琊的眉毛都打了结。 琢奚一脸的好笑表情,虽然琅琊姓姬,但也经不起这妮子这么叫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鸡哥哥勒。想至此,琢奚很不厚道的笑了。 琅琊一直都在专心致志的练武,只不过在云漾漾走至身边不小心滑倒时扶了一把,这丫头就一脸感激涕零的跟在他身后一顿猛夸,至于夸的那些话,琅琊听得耳根子都泛红。要知道,琅琊有时还是很纯情的。 当然,不会像此刻倚靠在门柱边笑的毫无形象的金琢奚。 琢奚就是典型的在外摆谱,一回来就原形毕露的人,这时他对穷追不舍的漾漾调笑道: “我说云丫头,你就那么喜欢琅琊那个木头吗?怎么我这个风度翩翩的大活人刚回来也不见你过来问候问候?” 这不喊还好,一喊漾漾直接一个鄙视的白眼丢过来: “姬哥哥是重情义之人,你同姬哥哥相比你以为你是宝,其实只是一棵草!” “你怎么说话的!”金琢奚立马就炸毛了。 漾漾压根不理他,掉头就走。真是不得不佩服琢奚的杀伤力,惹得漾漾瞬间失去了对琅琊的纠缠心。 “我说的不对吗?你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儿,搁谁都不会稀罕你。” “你给我站住,谁不正经,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你说站住就站住,你太上皇啊。” “云漾漾!你给我站!住!” “偏不!” “你想找打吗?” “你想打我还没空呢!” “……” 琢奚就是这样,庄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可以把他气的跳脚。但在外面风雨再大,也未见他皱过一丝眉头。所以他每次都说,自己在外面威风八面谁也不敢轻怠,怎的回到庄里就各种不受待见。不似琅琊各种优待,阿笙罩着不说,其他的姑娘们也是经常的嘘寒问暖。虽然他每次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理他。 琢奚以前很喜欢秦安,喜欢的不得了。整天秦秦,秦秦的喊,阿笙一直说琢奚与她不可能,因为秦安心里有人了。琢奚知道那人就是聆风,但琢奚认为那才是真正的不可能。后来不知怎的自己就想通了,可每次受欺负时还是想秦安过来安慰安慰他,但秦安一次也没来。倒是花儿,还时不时过来陪他聊几句。 琢奚也曾想过,这怪谁呢?他自己吗?不,怪阿笙。她欺负他是明目张胆的欺负,所以带着底下的姑娘们也明目张胆的欺负他。可偏偏琢奚拿阿笙一点办法没有,因为爷总会护着她。每次他被欺负欲报仇时,爷总是站在她那边。 有时候琢奚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可怜,流铭里居然没有一个疼自己的姑娘。 不对,慢着...... 琢奚立马挺直腰杆,这不还有爷嘛!琢奚可以发誓,这一众属下里面他金琢奚绝对是最讨爷的欢喜的。爷对他可以算是特别偏爱,聆风都比不上。他这一身的武功全是爷教的。嗯,琢奚顿时觉得威风了不少。 但一转头看见琅琊还是来气,所以很是欠揍的走到琅琊身边,贱兮兮的学着漾漾刚才的样子叫着: “姬哥哥,姬哥哥……” 于是,接下来,琅琊就同琢奚在院子里打起来了。 打的过程中,秦安,巫辛罗和白竹三人正好从旁边的回廊经过。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硬是没往院中瞧上一眼。流铭里的人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知这两人是一对冤家,只要凑到一起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打起来。为此阿笙还说过,打归打,不能见红,否则让两个人吃不了兜着走。况且等到两人累了自然会停下来,只是琅琊一向性子沉稳,偏一遇琢奚就失了风度。慕琛对于这两人总是掐架打脸,一向不予理之,权当手下在切磋武艺。 正当两人打的难解难分,难分胜负的时候,颜真一个头便从二楼的一间房里探出来,他喊: “琅琊,你好了没?下棋了。” 这一喊,琅琊立马停手就走。那转身的动作如此自然,好像他刚才不是在打架,只是在同人唠嗑。琢奚因一时没收住招,险些跌了个狗吃屎。这下好了,当即不顾形象对着琅琊的背影就恶狠狠地叫嚣道: “姬琅琊!” 每次琢奚连名带姓的喊人时,就是真的火了。 “你能不能别每次打到一半就走,还有没有一点敬业精神,不知道比武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还有颜真!你丫的臭小子能不能别每次都用这招,想点别的行不行?每次都一样,你腻不腻!” 那下,琅琊早就走的没影了。琢奚还在院中骂骂咧咧。那歇斯底里的模样真该让江湖上那些畏惧他的人来瞧一瞧。 琢奚在院里骂的正起劲的时候,阿笙和花儿就在二楼的另一间房里正比着赛剥小核桃仁。谁要是输了,就伺候赢得那人洗一个月的头发。阿笙最讨厌洗头发,所以这无聊的比赛是她想出来的。 花儿边剥边问了一句: “小姐,你不同赫连英他们解释解释吗?你不知道你上次同爷走后,他们几个人的表情真是……” 自那日之后,阿笙就一直呆在宅院里没出去过。花儿还记得那天那两个少年郎惊呆了的模样,连那一向沉稳的端王也有点愣神。可她家小姐倒好,回来就跟没事人儿似的。 “真是什么?”阿笙头也不抬,“你不用操心,既已知道的事何必解释,我压根也没想要瞒着他们,只是先告诉他们的时间长短而已。” 况且,她和他们还会见面,那就留到那时再说。还有丹奕,她知道他不会怪她的。 “可是……”花儿还有些犹豫。 “可是啥,快点剥。”阿笙抬头催她,“要是输了,你跟我哭也没用。” 一句话激的花儿立刻埋头苦剥: “哈哈,小姐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输。倒是小姐你,输了可别去爷面前告状。” “哈,想多了吧你,我是这么不讲诚信的人吗?” 哼,还就是。当然这话花儿可不敢拿到台面上说。 琢奚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骂的口干舌燥的他,看到阿笙背后桌子上正好有一杯刚沏好的茶水,二话不说直接端起来就喝。 但一喝完他就发现肚子有些饿,这才明白原来他晚饭还没吃。恰巧,阿笙面前有一堆剥好的核桃仁,心中一喜,嘿,现成的。当下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一把抓过来,囫囵一下全部塞到了嘴里。那动作快的阿笙都没反应过来,待她看清时,那辛辛苦苦剥好的核桃仁已经全数进了琢奚的肚子里...... 那一刻,花儿愣了。 阿笙,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