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柔柔的雨一直下到正午都没有停,整个天空都是朦胧迷离,似梦似幻。阿靖和阿笙他们一起,步行去到他们今天落脚的客栈。他们一行本只有八个人,但南宫清的目的地也是扬州,所以人多热闹,一起同行。 “你们两个知道错了吗 ” 雨下的密密斜斜,阿靖打着那把雅致的莲花伞,边走边回头一脸严肃的盯着阿笙和花儿两个。 刚才在酒楼吃饭时,旁边的宾客就不时的看向他们,在那议论纷纷。她一问,琅琊和琢奚便立刻黑了脸,再一看阿笙和花儿,这两丫头皆低头不语扒着白米饭,筷子都没往菜里伸一次。而她正对面的聆风与封景司也只是淡笑不语,最后还是颜真告了状。这下好了,气的阿笙和花儿皆把手中的筷子扔了过去,可换来的却是阿靖更为严厉的目光。 “我们知道错了,阿靖......” 阿笙和花儿在她身后,虽低着头但还是大声地回答着她: “你们不要叫我名字,还有头抬起来,手举好了!” 一句低喝惊得阿笙和花儿陡然抬头,立刻双手抱头,一副大义凛然的认罪模样。 双手抱头,面含愧色的一直走到他们所住的客栈,期间手不能放下来一次。这是阿靖对她俩之前在酒楼吵架的惩罚。 这俩姑娘瞬间听话的动作,惹的后面的男子们一阵低笑。 颜真就在阿笙和花儿的后面,一手一个苹果啃的悠哉而忘我。他还特意发出咀嚼的声音,听得阿笙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颜真,你苹果还想不想吃了!” 阿靖也听到了,停住脚步顿时对他吼了一声,吓得颜真立马两手背到身后,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花儿余光看到了,扑哧一声笑了,却换来颜真的怒目而视。 真幼稚,阿靖回过头不想在看他们。 颜真后面跟着走的是聆风与景司,这两个太过相似的男子并肩款款而行,那种风致引得街上的女人们纷纷侧目。 景司在后面看戏看的兴起,他望着前面白衣的阿笙,忍俊不禁:”你说阿笙那样的姑娘,怎么就那么听苏靖离的话呢?” 聆风笑的如沐春风:“若说流铭这么多姑娘中,唯一能管住阿笙的,也只有阿靖了。阿笙对阿靖就像亲姐姐一样,她尊重她,爱护她。除了爷,阿笙最听的就是阿靖的话,而阿靖也是唯一敢罚阿笙而爷绝不会管的一个。可是阿靖又怎会真的罚阿笙呢,她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疼阿笙......” 聆风静静地凝望着前面那个一身黄衣的女子,她时不时的回头训着阿笙和花儿,眉宇间虽有着严肃神情,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着细膩的温柔与关爱。他甚至都能看到阿靖在转过头的刹那,嘴角所隐藏的微笑。 在他的眼中,云琇无论表里皆是温柔如水,但骨子里却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刚强。这点和阿靖恰恰相反,阿靖虽有着坚硬的外壳,骨子里却全是透着细腻温润,而这种温润在她对待阿笙的时候就能感受到。 他一直知道阿靖的心里装的是谁,但是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因为他现在心里爱着的是云琇,是他的芙儿...... 其实聆风自己也不知道,对于阿靖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像是有一层朦胧的纱遮着,看不真切。 思绪飘得老远时突然被景司的一句话拉了回来,飘飘细雨中,他的声音很轻: “你还记得之前在京都隆升酒楼的那件事吗?” 聆风被他说得蓦地一愣。那天的情景瞬间就像一幅画卷一样缓缓在他眼前铺展。 那天阳光极好,他和芙儿慢悠悠地走在京都大街上,芙儿总喜欢牵着他的手那样走着,说是这样能感觉到温暖与真实。聆风虽不理解她的意思,但被她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的时候,心也总能跟着平静下来。 那天是芙儿在隆升酒楼订了爷爷慕容一昭最爱吃的几样菜,却在去取的过程中被路边的精美物器吸引住了脚步,聆风怎么拉都拉不走。之后无奈只得让她在原地等他,他亲自到那酒楼去取。谁知在那酒楼三楼的拐角处竟碰到了封景司,两人聊了一会,景司开玩笑说他的芙儿是不是也跟着来了,聆风听着却只笑不语。 而阿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依旧是那一身黄衣,美得英气十足,出尘不已。她眉眼间挂着笑,笑容十分暖心,但却是对着她手中的一个锦盒,那是给阿笙的。因为阿笙总吵着要吃这家的酥皮仔鸡,她今日正得空,就过来了,可就在一转角的刹那就碰到了他们...... 景司那时笑得极为好看,微微侧头,就对聆风说了那么一句: “你的姑娘......果然没让我失望......” 柔柔的雨丝有些飘到了聆风的脸上,他想着想着,许久都未说一句话。漫天迷离的雨,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 景司一直对着前方的阿靖望着,这时阿靖回头对阿笙的一抹浅笑就直接落进了景司的眼里,就像是一束躲避不及的阳光。一瞬间,那种感觉,让景司一下子笑了,连眼睛里面都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一刻,他自飘飘细雨中,凝望前方的黄衣女子,对着身边的聆风缓缓说道,声音虽轻却是清晰无比: “真好,聆风,她不是你的芙儿......” 这样,她才可以成为我的阿靖。 ********** 到傍晚的时候,苏靖离突然说今天的晚饭被阿笙和花儿包了。 话一落,聆风和琅琊他们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反正又不是他们动手。而另一边,花儿是毫无压力的,她本身就对医理和吃饭感兴趣,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了一身好厨艺。但阿靖又说要她俩一人承包一半,而且还不准互帮,这可把阿笙给愁坏了,她向来只会做点心,哪会做菜啊。 于是阿笙就委屈地问为什么,苏靖离瞥了她一眼道,客栈老板说了,若是自己人做的话可以便宜点。阿笙反驳她说,她们又不差钱。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阿靖就非常聪明的抛来一句,就是那句让阿笙顿时无法反驳,只得乖乖的被花儿拖去了厨房。 阿靖她说,阿笙,爷虽赚钱如流水,但毕竟我们还是要体谅一下的。 到入夜时分,在厅堂里等着的阿靖和聆风一干人等均听到从后堂厨房老远就传过来的赞美声以及锅碗瓢盆的乒铃乓啷声,还有那飘过来的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以及让人皱着眉头的烧糊菜焦味。聆风他们几个男子不用猜也知花儿在厨房的如鱼得水,阿笙在厨房的龙困浅滩。 那刻,聆风与景司不自觉地笑了。琅琊一脸的面无表情。而颜真和琢奚两人就像姑娘家一样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在憋笑说些什么,反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幸灾乐祸。 不一会儿,花儿就端上来好几样看起来美观又可口的菜肴,那一盘盘看的围在桌边的那几位男子个个是眼冒星光。当他们正拿起筷子要伸上去时,阿笙就在这个时候也端着菜品出来了。 准确的说,阿笙就只端了两道菜,而且还是一摸一样的,众人皆齐刷刷地抬眼看去—— 是两道一模一样的糖醋排骨。 别说,那两道排骨还像那么回事。色泽,香味皆上得了台面,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聆风他们都不敢轻易尝试,就连一向对阿笙愚忠的琅琊也没敢动筷子。 阿靖嘛,则是拿着筷子欲试又止,一脸惊讶的看着阿笙,说: “这......是你做的” “是啊,失败了两次,才有了它呢!”阿笙一脸的天真无邪。 “失败了两次?”阿靖的意思是失败了才两次第三次就能吃了? 但你要知道,阿笙有时真是天真的可爱。她点点头: “对啊,都是没掌握好火候,第一次火太小没烧熟,第二次是火太大烧焦了。不过......” 阿笙笑的也可爱: “第三次,火候刚刚好,所以就成功啦。” “呵呵......” 阿笙面前的这些人集体干笑,谁也不想尝试,聆风笑的嘴角有点抽筋: “你确定花儿没帮你?” 阿笙顿时一眼瞪过去,凶神恶煞道: “杨聆风,你别吃!” 聆风顿时憋住笑,他才不要吃勒。 阿笙看着面前这些人的表情,一肚子火的吼着: “你们别后悔!” 众人集体摇头,不,他们不后悔。 阿笙忍不住刚想开骂,琢奚这时便从屋外回来了,原来是去向掌柜拿了两瓶酒。 他一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两道糖酷排骨。他“咦”了一声:“嘿,还有排骨!” 他最喜欢排骨了,什么清蒸,红烧,糖醋,只要是排骨,他都来者不拒。 “你们在干嘛?怎么不吃?嗯,这排骨好像不错,花儿做的吧,我来尝尝......”说着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伸过去,速度快的根本没看见花儿在摇头。 一群人眼睁睁的看着琢奚夹起一块排骨塞进了嘴里,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盯着他的面部表情。然而出乎意料的,没有预想的面部扭曲与狰狞,而是他吃着吃着就不动了也不说话,就只是拿着一双眼睛望着所有人。 这是什么情况?就在所有人都琢磨不解时,琢奚竟然把那其中一盘糖醋排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抢走了...... 等大家大家反应过来时,那家伙竟然坐在离厅堂老远的房梁上,荡着一双腿。悠哉悠哉的又直接用手拿了一块排骨塞到嘴里,边吃边吧唧的说: “这一盘全归我了!诶,花儿,这次排骨做的怎么这么好,快说,谁教你的?”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呆了。 花儿看着大家的反应,嘿嘿干笑了两声,回道: “那个,不是我做的......” “不是?”琢奚又吃了一块,疑惑地问,”那是谁做的?” 花儿这时看向了阿笙,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阿笙。 “真的假的?!”琢奚自是不敢置信地惊声叫道。 阿笙才懒得回答他勒,此刻她心里的得意全写在脸上。看吧,姑娘我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将来或许有一天还出得了战场,小瞧她的话是要吃亏的。 阿笙无比骄傲自豪的一扬裙角坐在了阿靖身边,悠悠然地就拿起筷子,准备亲口尝尝自己做的完美作品。嗯,青姨的教法加上她自己的领悟,竟融合的这样好,改明再去讨教几道其它的。 可就在她筷子快触碰到那散发着淡淡肉香的小排骨时,那一整盘忽地就移了个位置。阿笙抬眼看去,是移到了聆风的面前,可不一会儿,又鬼使神差的移到了景司的面前。接着两人就较上了劲,那盘排骨被某种力量移来移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无比轻松的把那盘排骨端走了! 景司与聆风陡然抬眼一看,是颜真!那小子直接端着那盘排骨跑了!竟然还跑到外面,一溜烟人影都没了! 景司与聆风两人对视了一眼,这盘被抢走了,好像还有一盘...... 接着下一刻,那边房梁上正低头无比享受着排骨的琢奚,突然便发觉有两道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向了自己。 是杨聆风与那个封家景司。 琢奚一下知道了他们的意图,正准备逃跑,谁知琅琊就在这时,忽然从他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硬是抢走了那盘在他手里的排骨。 所以,接下来,四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就为了一盘糖醋排骨在客栈里打了起来。 桌子边的阿靖一边哭笑不得的看着那边的混战,一边安慰着这边快要哭出来的花儿,可怜她兴高采烈做了这么多菜竟没人尝一口!阿靖忍俊不禁,笑着指着阿笙对她说,喏,这不还有一人么,都快吃光了。 花儿含着泪眼望过去,也是,除了阿笙,现在还有谁有心情悠哉悠哉地吃着饭。看着自家小姐吃的满嘴是油,还头也不抬的连夸着好吃,花儿一下子破涕为笑。 所以那天晚上,只有阿笙一个人吃饱了。 至于最后那盘排骨究竟落到谁手上,听后来客栈的伙计和掌柜唠嗑的时候说,隔壁王二家的那条小黑狗走丢了,等王二找到它的时候,它睡在了城西那边的茅草垛里,而且旁边全是的小肉骨头。